胜似母亲的周姨

傍晚接到周姨的电话,问我这绵延的大雨天家里可好?住房周围有无垮塌?庄稼有没有被伤害?正常上班也要按自己的身体状况量力而行,说今年是个多灾多难的一年,照顾保护好自己是重中之重 ,钱,勉强能过就行了……诸如此类,一聊便是半个小时。

周姨是我在县城开店时认识的。女儿给她开了家小超市,为的是让她在城里有个正经事打发时间,不惦记家里的几亩薄田,安心休息。我在隔壁开了间粮油店,成了邻居,天天见面,自然就熟悉了。周姨的善良、热心肠是与生俱来的,生怕别人吃亏,只要人家需要,会不遗余力地帮忙,平时总是念叨别人的好。

常言说,人善被人欺,你的良善并不被所有人看见,尊重。我们的商铺是在居民楼下,来来往往都是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面孔,熟了自然不分彼此,需要啥带没带钱随便拿,哪天方便想起在给。周姨在这上面吃了不少熟人的亏,有些人忙拿过就忘了,钱不是很多,人家也常常照顾生意,就不好意思问,零零星星往里面贴了不少钱。

二楼上住着搞房地产的老板,在这巴掌大的县城算不上大亨,也是殷实人家 ,媳妇是地道的家庭主妇,管着一日三餐。偶尔会来超市买点生活用品,风一样来去匆匆 ,一副大忙人的样子。买过几次后就光拿不付钱了,要么是没带钱,要么是忙等下送来,次次的理由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偶尔付一回也不问前账,随后又是故技重演。日积月累欠下两千多块,我常常提醒周姨她的账不能再拖了,好不容易见她来,兜里也装着不少现金,周姨满脸堆笑,请她把这几年的欠帐结一下,对方却说是去给儿子打钱,过几天来结,从此再不光顾。周姨见不到人,更不好意思上门讨要,好像那样会让别人丧失很大面子。直到超市关门,周姨回了老家,那些钱终没收回来。

那时,店门口天天集聚接送孩子的,大人小孩一堆,周姨热情地奉上香烟,热茶,顺带给孩子拿点糖果小吃。热闹的场面最易让人分心,两位在超市转悠的陌生男人就是在这当口,顺手牵羊了她的两条软中华 。为此,周姨伤心了好一阵。

很多人认为周姨太傻,总买些别人剩下不要的菜,眼神里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其实 ,稍微留意就会发现 ,周姨是看对象的。像那些年纪大的、身体不方便有缺陷的 、贫困的他们卖不完剩下的菜,周姨一般都会买下来。她说人家太不容易倒掉舍不得,背回家多辛苦,却忘了自己经常倒,因为吃不完坏掉了。

周姨育有三女,两男,都很孝顺。不管多远,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孩子回家团聚。那是她家最欢快的时候,也是周姨最忙碌的时候,她会将平时储存的各人爱吃的东西统统拿出来,一边在厨房煮吃的,一边看儿孙们打闹。对周姨来说,家人团聚比看一场旷世的精彩表演更具意义。她不让孩子们帮忙,说他们平时辛苦,难得休息一下,姊妹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好好聚一下。欢声笑语中,一大桌丰盛的美食呈现在大家面前。

于是,一场新的表演在席间愉快地拉开了帷幕。

我时常受到周姨的照拂和体恤,尤其是生活上。好吃的回回都有我的份,就连老家拿的土鸡蛋,也是我和她女儿平分。但凡我有个小病小灾,周姨跑前跑后,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沉痛焦急。她总说:你不能马虎,如果你倒下了,你的家怎么办?老人、孩子怎么办?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周姨,让我有了很强的依赖感,乐意在她面前暴露我的无知和愚蠢,不觉得那些陈旧的过往有多少丢人的成份。很多时候我就是个懵懂的小人儿,傻愣愣地围在周姨身边,看她为别人家的事气踹嘘嘘的模样捧腹大笑,周姨这时多半会摔过来一句:鬼女子。然后自己也没来由地大笑。

人和人之间其实很简单,有时一个微笑便让彼此没了距离。那些由来已久的关爱、信任和依赖,在心中稳稳地滋长,只要你努力,就会发现,有种爱就在那里,与血缘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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