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淡无奇但极其忙碌的一天。送儿子上学后，我打着呵欠洗脸刷牙，发现自己两鬓又多了几根白发。对于白发的麻木不仁始于几年前，如今我已经逐渐接受了步入中年的事实。这似乎是个不怎么完美的中年，没有获得中年应有的成就感。就一般常理来说，中年男人早该实现或放弃了当年的梦想，正大腹便便随心所欲地生活。他们应该拥有相对的自由，能够免去许多违心的选择，活得更“自我”一些——毕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有追求了。不，应该是早就知道追求的虚妄了。
这是谁规定的所谓“常理”？
除了少许的白发，无论身材还是头脑，我都缺乏中年男人应有的特征。我既没实现也没放弃所谓的梦想。只是梦想早已失去了目标的意义，它以一种合理的生活方式呈现，以此警醒当下生活的不合理：这样打着呵欠洗脸是不合理的。等会儿急匆匆上班是不合理的。最不合理的是做这些动作时我完全失去了发自心底的微笑。仔细想想，笑成了和别人相处时的条件反射，一个人的时候完全不会笑，这多么可怕！
深呼吸。甩开这些想法。开始坐在桌前吃早餐。
想到等会儿要参加的会议，全身疲惫。如果有一种办法把自己的情绪从工作中剥离出来就好了，对，就像机器人那样，只是按照程序去做就成，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发生后该怎样应对等问题完全不用担心，更不需要恐惧于别人的评价。其实我在担心什么？从来没有发生过足以令我担心的事实。真想钻进心里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造成我内心的负重如此之深。
据说这些都是抑郁者的特征。
不知不觉早餐吃完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味道如何。看了看表，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刚刚好。我拎起公文包，出门。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地喧嚣。我怀疑大部分人和我一样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不同的是他们不会质问生活方式的合理性。比如街边摆水果摊的那两位大妈，他们一天到晚都坐在摊位上，雷打不动。还有那个开小旅馆的老头，很早就坐在店门口张望。最近老是有车停在店门口阻碍他做生意，估计让他很头疼。
但生活就是由这些人组成的。
切切实实地为眼前的事情而烦恼，这近乎让我有些羡慕。我所烦恼的对象相比而言更加虚无飘渺。有时我很想像村上春树笔下的主人公一样，钻到某个井底呆个一天，把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一一翻出来，反复的咀嚼它，消化它，最终排泄它。就是这些东西让我无法安生于当下，我恨它们，它们总是提醒我眼前的无趣，又不提供可行的前进方案。它们从我步入青春起就一直存在，如今青春已如灯油将尽，它们依然生龙活虎……
车来车往。有一个母亲带着孩子散步，有一个小伙子正裸着上身在跑步，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正在一个劲儿地捣鼓她的苹果手机，她穿过我，带着刺鼻的香水味。我定了定神，再次明确自己是在去上班的路上，但似乎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明亮的图景里。
2017.1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