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风景

我一直坐在湖边,已经有好些年了。

我的飞檐翘起,就像要临风飘举一般,我的柱子粗壮,比旁边的树还能抗压。只有我的油漆,从鲜亮到斑驳,不经意间,向新朋友诉说着我经历过的,数不清的风雨。

杨柳在我旁边和清风嬉戏,小鱼在水下和水草捉迷藏。而我,只是坐在水边,望着满眼的湖水,等着到我长椅上休憩的游人。

下雨的时候,我是最受欢迎的。豆大的雨点,经常为我邀请来各式各样的客人。他们不分男女老幼,能跑的都一律飞快地冲向我,腿脚慢点的,来到我飞檐下的时候经常衣服就湿了。不管他们来自哪里,我都张开双臂欢迎他们。

居多的时候,他们都会等到雨停了再离开。偶尔,也会有例外。

一次,一个女孩从我跟前跑过了好几圈,最后她双颊绯红,慢慢停下来,在我旁边的空地做拉伸运动。就在这时候,突然下雨了。她赶忙跑到我的飞檐下,虽然我的长椅上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她没有一点儿要坐下来的意思。

她着急地抬头看天,又划开手机看天气预报。然而,她手机上的雨声和外面的雨声混成一片。她关掉手机,仍然在看天。下雨天留客天,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她的心思全不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一把伞由远及近,来到我的飞檐下。女孩很高兴,“你怎么来了?我还准备待会儿趁雨小了直接跑回家呢。”

那把伞下的人我看不清,只听他说,“看到外面下雨,又知道你跑步没拿伞,就给你送过来了。”然后,两把伞,就像雨中盛开的两朵花,一起离开了。

有时候下午放学,我会远远看到妈妈和孩子打从我旁边经过。妈妈打着伞,孩子穿着雨衣,一高一矮,沿着湖边的碎石小路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雨伞一般都稳稳地走,雨衣经常跳来跳去,有时候还会弯腰捡起地上的柳条。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会一路说笑,我旁边没有更小的亭子,我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远去。

除了下雨天,平常的日子,我也会迎来好多和我一样上了年纪的老家伙。

她们经常三五成群,到我的长椅上休息,有时候聊天,有时候排排坐,捶腿的捶腿,捏背的捏背,家长里短,谁家的媳妇不会持家啦,谁家的儿子不孝顺啦,总之就像树上的知了,聒噪得很。

有时候,她们也表现出文艺的一面。有人唱,有人拉二胡,有人吹萨克斯,还有人干脆放音箱伴奏。那声势浩大地,像是不把我的飞檐掀起来誓不罢休一样。

说到文艺,还要数我旁边的邻居。

邻居是所小院,院墙里经常传出孩子们诵读千字文的稚嫩的声音,居多的时候,他们都安安静静地写字,我能闻到的最多的是墨汁的味道。有人说是墨香,我分辨不出来,只觉得没有荷花香,也没有腊梅香,甚至连迎春的味道都不如。可是孩子们喜欢,我也喜欢。

我经常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也看到他们安安静静站在大桌子跟前写毛笔字。他们居多都比桌子高不了多少,但是他们也能站立几个小时,虽说我是不怕站的,但是孩子们站那么久,我还是免不了心疼。

老师总是站着,还经常在教室里来回巡视,指点哪个字写得好,哪个还需要改进。

我最喜欢看见毛边纸上老师给他们勾画的红圈。被红圈圈中,表示这个字写得好。一般老师点评作业的时候孩子们最期待,谁的字被圈得多,谁的小脸就会笑成一朵花。

邻居经常会把孩子们的作品悬挂在院子四周,因为院子围墙都是镂空的,经常引得游园的人驻足观看,这时候我也特别得意,作为邻居,我也很自豪。

当然了,在我跟前练太极的老家伙们也顺便提一下。他们半天才移动一下,比起我旁边的柳树安静太多,可又没有我这么稳重。一般他们在我旁边比划的时候,我更愿意看在水面上泛舟的人,更喜欢听哗哗的水声。

说到泛舟,我还真是向往。水面上经常有人划船,有的船像鸭子,就更吸引小孩子玩,有时候浓情蜜意的情侣也会来凑热闹。一群人嘻嘻哈哈,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即使一阵大雨,把游人最终驱散回家,我只看那密密麻麻的雨点和湖水跳舞,就很开心。水波一圈一圈荡漾,互相交织,叠加,仿佛永远变不完的魔术。偶尔,也有和我志同道合的人,撑着伞,临湖凝思,也不知道他都想到了什么。

唉,年纪大了,就是这么爱唠叨。我看到的风景,说上几天也说不完。要是你有耐心,我可以给你讲上一千零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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