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同学小聚,约好今天去箬坑转转。
上完早课,和洁一起出发,路景熟悉,亲切感油然而生。个把小时,抵箬坑,难得洁的父亲今天没去麻将馆上班,买了一袋糖炒板栗,香糯甜软,在每一个父亲心中,孩子的归来都是值得隆重对待。
板凳还没坐热,丰哥来电话,邀我们至王家山吃中饭。出箬坑村,路旁修竹茂林,流水潺潺,冬日的太阳,洒在气派的小洋楼上。
不一会儿,就到了祁翔农业,服务员为我们泡了自制的祁门红茶,茶在热水的浸润里,舒展身形,一缕缕红自杯底释放,袅袅娜娜,摇曳而升。端起杯子,轻嗅一口,甜香柔和,清鲜高爽,喝上一口,甘甜清爽。茶室里,男人们聊天,我自是受不得烟熏,端着杯子出门走走。
门前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一个戴着格子鸭舌帽的中年女子蹲在台阶上,清洗着青菜。翠绿的菜在水里轻微摆动,微波荡漾开去。闲聊几句,得知这青菜就是为我们洗的,刚从菜地里拔的,新鲜水灵。遗憾的是,前日下过大雨,捞不到米虾,辣椒炒米虾那可是儿时的最爱。拿着筲箕,在河边的水草里,左抄抄右抄抄,筲箕内就有许多虾子活蹦乱跳。
河对岸,一片竹林,青翠依旧,丝毫没有冬的气息,这是被冬遗忘的垂怜吧。四周的山上倒是杂有黄、红等色,五彩斑斓,天蓝的没有一丝云影儿,静静的,高高的。拾级而上,一棵粗大的枫杨树立于眼前,虬枝错节,绿叶繁茂。主干粗的很,得俩仨人才能合抱,两米左右的高处,主干一分为三,至树梢二三十米高,树冠遮天蔽日,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斑斑驳驳,一个个形状不一的光斑落于地上。
往前走,一空旷的小广场。广场右边一座木制的凉亭,翘角飞檐,杉木的本色于清漆里透出,古朴质拙。十月小阳春,凉亭外侧的海棠还开了几朵,粉粉的。板栗树上只有稀稀拉拉的黄叶了,树旁的绿化带里满是褐色的板栗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广场中间摊晒着一地的油茶子,正前方一户人家门口的菊花开得正艳。爱拍花花草草的我,自是向前摆弄手机,深黄色的花瓣里,夹有橙红色,黄褐色的花蕊球状般立于花瓣间。紫茉莉的叶子有些泛黄,零星的几朵花儿也低垂着,一粒粒黑色的种子端坐于顶部。红色、黄色的鸡冠花,灿烂而热烈。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安静地坐于阳光下,摘着菜,偶尔撇过头来看看我,时不时也插上一两句,“花种有的是,你可以摘一点回去”。屋左边菜地里,青菜、白菜、大蒜、香芹绿油油一片,地旁的茶树已然开花了,洁白的花瓣,嫩黄色的花蕊,清淡的香味儿,引得蜜蜂嘤嘤嗡嗡,飞进飞出。坡地上两棵桔树,还挂着一个个红艳艳的句子,正是橙黄橘绿时,一年好景君须记。
有信息传来该吃饭了,和洁返回。桌上已是摆了好几个锅仔,肉烧豆腐、炖萝卜片、腊肉炒辣椒等农家菜,热气腾腾,颇受众人欢喜。无须推杯换盏,无须酒酣耳热,闲聊往昔,家常小菜,如此甚好。
吃罢饭,郑哥几个返回县城,我则去了洁的家。外婆来了,没说上两句,就带着我们去菜地拔萝卜、菊花菜,让我们归时带上。园子里,各色各样的菜,长势良好,八十多岁的外婆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天空蓝的澄澈,紫色的扁豆花儿、扁豆依旧一串串,菜地尽头的山上,雪白的油茶花开了,一树树。萝卜、菊花菜拔了不少,不得不感慨,有这样一个外婆真好。只是,儿时暑假里,我的小脚外婆挑来的盐水豆、咸鸭蛋,再也没办法吃上了。
洁家小院,阳光正好,菊花正浓,天竺葵一球球的,一串红自是不甘示弱,牡丹叶已黄,却是不敢忘却它春日里的雍容华贵。棉絮、被褥、衣物搭晒在竿子上,许是老了吧,此情此景,总能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欢。
搬一把藤椅,背对阳光而坐,听外婆和洁絮絮叨叨着。外婆总是说起洁离世的母亲,眼睛通红,对于八十多岁的老人而言,丧失爱女,这是削骨剜心之痛。只得转移话题,洁和远在北京的姐姐视频聊天,外婆很高兴大外孙女今年能回来过年。说着说着,又感慨起我和洁都是苦命之人,都成了没有母亲的孤苦孩子。我的母亲和外婆在天堂里,一定不孤单,一定幸福,我只能如此想着。
两点多,只因我的一句很久没去流源了,三个于流源都有渊源的人驱车寻找记忆。洁整个小学时代,跟着在流源小学教书的父母,一待就是六七年。九九年,师范毕业,我就被分配至此穷乡僻壤。丰哥在水库里和晓东养过鱼。回忆闸门就此打开,如决堤之水,滚滚而至。车在山路上蜿蜒盘旋,每一道弯都是那样熟悉,唯一不同的只是当年坑坑洼洼的土路,如今铺上了水泥。
进得村子,原本村口一栋栋的房子全然不见,只有依山而建的石坝还在,一块块硕大的石头,见证了村庄的兴起、搬迁。当年的小学也踪影难觅,想停车上去走走踏踏,找找当年的记忆,终是不敢。水库里一片湖光山色,山清水秀,波光粼粼,不时传来天鹅的嘎咕声。美景依旧,只是却心伤不已。
车子行至水库尽头,下车走了走,枯草、芦苇、绿草、碧水、青山、蓝天,大自然的美,我自是无法描摹,只恨词穷。一户人家门口晒满了油茶子,爷爷奶奶坐在门前一粒一粒地剥着。打听得知,云飞哥去山上做事了,不知道是采茶籽还是砍树,今天是见不着了。只是心里陡然一酸,更加想念逝去的文斌叔和文斌婶子,当年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着的人儿,我却是离开流源以后,都没有来看望一次。只有我结婚时,母亲的葬礼上,和文斌叔见上两回,说上几句话。眼泪无声地流,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却没有一个怀抱可依靠,只能无语凝噎。
回来的路上,载了两个干活的村民,坐我身旁的阿姨生怕她的衣服弄脏了我的大衣,不顾我的阻挠,脱下自己的外衣。当年,也许我都见过他们,只是经年的岁月,都识不得彼此了。回得箬坑街上,还陪大孝子丰哥去红旗村,给老娘搬运木炭等杂物。夕阳已落至山头,天色慢慢阴沉。
偷得浮生半日闲,打道回府,晕沉沉的,许是没午睡,许是触景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