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花甲之年,回眸往事记忆犹新的就是小时候过年的情景。那是一幅画,在记忆的画廊里熠熠生辉;它是一首诗,储存在记忆的诗集里,读来耐人寻味。
从腊月二十三就有了过年的味道。
我的老家在河南泌阳县,我们那里流传着操办过年的顺口溜: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猪肉,二十七杀年鳮,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买老酒,三十包饺子。
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过年,看见奶奶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准备些灶糖,把旧的灶王爷揭下来,把灶糖抹到灶王爷的嘴上,然后点火把它们燒掉。嘴里叨咕着“骑上神马快快跑,見到玉皇大帝竟说好”。
我好奇地问奶奶:“为什么要把糖黏在灶王爷的嘴上呀?”
奶奶说:“灶王爷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主,仗着他是天庭玉皇大帝派到下界的什么“人间监察神”,他每年回到天上汇报人间凡事制造禍端,是个十足的小人。所以,用糖堵着他的嘴,不让他造谣生事。在年二十八九贴新的灶王爷时,先给他立规矩,写副对联贴在左右两旁,“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晚上,奶奶就开始在土灶上炕火烧(烧饼)是用白面包着芝麻葱油馅儿做的,外焦里嫩,我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奶奶熟练地操作,焦香味把我诱惑的直流口水。奶奶把第一个做好的火烧拿给我吃,好吃极了,我感觉到幸福极了。
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开始大扫除,当时我们住的是土坯茅草屋,屋顶经过一年的烟熏火燎积累很多灰尘,大人们挥舞扫帚像扫地一样,把房顶、墙壁清扫一遍,等着过新年。
接着,就忙活过年吃的东西。村村队队家家户户,杀猪宰羊,把猪肉、羊肉,用铁丝、麻绳串起来挂在房梁上,以防馋猫偷吃。
那时过年吃的豆腐都是用自产的豆子自己制作的,又香、又糯、又筋斗,太好吃了,我们小孩就像小狗看食一样眼巴眼望地站在豆腐坊等着大人们给我们弄豆浆和热豆腐吃。
到了腊月二十六,就开始把猪、牛、羊肉用大铁锅煮熟。浓浓的肉香味弥漫在整个村庄,诱得我们直咽口水。真是急不可待呀!
大人们把煮好的肉装进“气死猫”里(一种用土法编制的篓子,类似坛子形,口小肚大)挂在房梁上,防止野猫、家猫偷吃。不到年三十也不让我们小孩儿吃,当时经济条件不好,主要是留着客人吃。馋得我故意过来过去看着饱饱眼福。
我们长年累月吃不上白面馍,只有过年时才可以敞开肚子吃上两天,腊月二十八开始发面蒸白馍馍,奶奶最拿手的就是蒸枣花、枣卷和豆包馍。那个味道终生难忘,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杀鸡宰鱼和炸制食品是放在最后。到了腊月二十九最迟三十上午就开始油炸食品:酥鸡、酥鱼、小酥肉、肉菜丸子、藕……忙活几个小时才炸完。
那个浓郁的油、肉香味刺激味蕾分泌的口水就吞咽不及。厨房像磁石一样,吸得我挪不动脚步,冒着被呛到的风险围着灶台打转。奶奶懂我,会不时地拿一些让我解馋。
腊月二十九日上午,爸爸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让我帮助他贴年画。往围墙门上贴春联贴财神,财神上贴掛钱,在院墙上贴“出门得才”、“出门见喜”,在树上贴“春光满院”字联。在室内,在直对门的条几上摆上供品(饅头、水果、煮熟的肉),摆上老祖宗的牌位和香炉,这叫接老祖宗回家过年。在室内门上方贴上“抬头见喜”字联,在窗上、柜和门上贴大、小“福”字。在粮屯上贴上“五谷丰登”等。
这些春联像花儿一样点缀了农村老院土屋,增添了喜庆和浓浓的年味。
吃过午饭,爸爸找了一根较轻的长长的桐树木杆,用细铁丝把散发着奇特清香的柏树枝叶固定在上面,再用大红布条系到上面好像是绿叶红花一样,很有生气。弄好以后,爸爸让叔叔帮忙爬到院子里的大树上,把装点好的木杆固定在大树枝干上,再用一个长长的绳子拴着大红灯笼吊上去,灯笼里是用油脂自制的大蜡烛,足够点一夜的(因为那时没有电)。我们称它为“天灯”,家家户户都有,一家比一家的高,一家比一家的亮。
有的经济条件差的只在年三十、初五、十五点亮。我家是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十五,夜夜亮堂堂的,我的心里也敞亮亮的。传说“年”是一种凶猛的动物,它怕亮光,也怕响。所以,为了驱赶它,才挂红灯、放爆竹。
好不容易盼到了大年三十,三十中午我们这里就开始过年了,奶奶和妈妈把准备过年的美味佳肴都摆在桌上,一家人围在桌旁后,先放一挂鞭炮, 鞭炮声驱走前一年的秽气,喜迎新一年的好运。
年三十的晚饭必吃饺子,放完鞭炮,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出最浓的年味。
在晚上12点“除夕”吃年夜飯前放的鞭炮烟花品种多些,远近的村庄鞭炮声连城一片,此起彼伏。这俗话叫“接神”(财神、喜神),意思是把老祖宗、才神爷接到家过年。
吃过年夜饭,我迫不及待地提着爷爷给轧制的小红灯笼,踏雪和一群小伙伴儿一起满村跑,谁家炮一响就去谁家捡哑炮,不知不觉天亮了。天上继续飘着雪花,红的黄的炮纸点缀在雪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挟带湿气的火药味,我兴奋达到了极点!
大年初一的早上穿新衣,戴新帽,从头到脚都是新的,高兴得合不拢嘴。然后,等着给长辈拜年,收压岁钱。要先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祝福爷爷奶奶健康长寿,爷爷奶奶乐呵呵地把准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给我们。然后又给爸妈磕头拜年,爸妈也会一一给压岁钱。这些钱都是准备好的一角、两角崭新的钱,这个早上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块、两块的压岁钱,顿时感到有钱了,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从年初二开始走亲戚,年初二去老娘舅家,初三、初四到姨家、姑家。正常情况下,主要亲戚要在初二到初五就走完了。
我最高兴走亲戚。用一个布包装上点心或枣花馍,到中午可吃到亲戚家最好吃的东西。有一次,我和叔家、伯家的兄弟姐妹四个人到十里外的大姑家去走亲戚,边走边玩儿,饿了,就把点心拆开,你一块,我一块,把一包点心吃完了。调皮的哥哥就用地上的瓦块装进点心盒里充点心送给了大姑。……
这个恶作剧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最热闹的也数正月十五灯节了。我们这里有“偷灯盏”的习俗。小孩三五成群去各家去偷灯盏(一种用各种面蒸出来的类似老油灯一样的馍馍),我们悄悄将灯油燃尽的“面灯”拿走吃掉。因为灯盏里的油是食用油,吃起来很香。这个活动一般至正月十七方结束。“面灯”要收起打发“要饭的”,称“舍神果”,施舍的主家会一年如意吉祥。
正月十五晚挂花灯、放烟花,有一年我们去五里外的一个村上看烟花,有“滴水”、“牢杆”、“转水帘”等等,名目繁多,看得我们眼花缭乱,心花怒放。跑得鞋内和泥,但脸却被风吹得像鱼鳞一样。
还有一个我们最开心、尽兴的活动值得一提:那就是到旷野里“揉刷子蓇朵”了。晚上,小伙伴儿们把家里用秃了的刷子、笤帚找来,拴上绳子,点着火,手牵着绳子的一头,甩开臂膀旋转起来,在夜空中画出一个个明亮的光圈,呼呼的生风,引得众人阵阵喝彩。寒冷的冬天,我们却热得浑身是汗。就这样愉快的年节就在熊熊燃烧的刷子蓇朵的光圈中渐行渐远。
过了十五,家里的好吃的食品也吃光光了,看到黑面馍真是不想吃。奶奶就给我说起了馋婆娘的民谣:“过了十五没啥扒,仰着驴脸纺棉花,忽然想起个二月二,一下子喜个仰摆叉。”风趣地送走了年味。接下来,年外的喜庆日子,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了。
长大了,上大学了,工作了。在喧闹的大城市里,人口密集,为了安全,近些年也不准放鞭炮了。年味越来越淡,一到年二十八、九青壮年人和儿童都回老家过年了,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也放假回家了,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工厂大多也放假了,没有了机器的运转声,做生意的也关门闭户,街道上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有点静悄悄的,感觉到没了年味。……
我多么想回到小时候的农村,好好滴感受那难以忘怀的儿时的年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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