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闻凉
1
自由是什么?
最基本的释义是可以自我支配,凭借自由意志而行动,并为自身的行为负责。
诗句里倒是说得更诗意一些。
它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淡。
它是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
它是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气。
但是更为人们熟知的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山陀尔写的《自由与爱情》: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曾有多少人因这首小诗而内心激荡不已。它像一粒火种,点燃了人骨子里的自由之火,让人们知道自由是与生俱来刻在血液里的,不该被任何人事束缚,如荒原上的野草,蓬勃地生长,且生生不息。
亦有多少人曾前仆后继追逐内心的自由,不管不顾不妥协,然而现实有诸多不易,更多的人,包括你,包括我,我们都不得不屈从于琐碎的生活,在俗世低到尘埃里一般去佝偻前行。
自由似乎成了天上星、海底月,可以远观,却不可近前。
有时想若是能干脆将它从身体里剔除出去倒也好,从此不想不念,甘于每一天麻木行走于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间,甘于每一天戴着面具穿梭于人来人往的街头,甘于生于此长与此死于此的周而复始。
然而它终究与血肉是太过紧密地结合,纵是妙医圣手怕也只能叹一句无能无力,于是由着它终日在脑海、心头盘旋不去,越是压制,越是强烈,叫人左右为难,辗转难安。
2
关于自由,最开始是对远方的向往。
出生于小小的村落,长到十几岁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上。
其实现在想来,那也不过是狭小逼仄的几条街道组成,因多了一些商铺,添了两分热闹,竟就成了那时心中的“大地方”。
只是到了那里,还来不及四处探寻,发现新鲜的事物,却又要困在一处求学。学校在一条街的尽头,有一段陡坡隔开了下面的烟火生活,我们便在里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看似清闲,却因着升学的压力、成绩的排名而满含压抑,让人时常觉得自己是困于监狱的囚犯。那一道铁门隔开的,除了外面的纷杂吵闹,更有远方和自由。
彼时还偏是青春文学最流行的时候,而它们又无一例外地都在表达远方和自由:大片的天空、通往远处的火车轨道,一两个简单的意向,就成了自由最初的代名词。它们像被施了魔咒,带了魔法,时不时地漫上心头,蛊惑着,引诱着,让人心驰神往。
有时坐在空荡操场的单杠上,看着远处的天空,偶有划过的飞鸟,会忍不住想,若是一只鸟该多好。那一双翅膀,不必多强健有力,能扑腾着去往树的最高处,路的最远方就行,哪怕经历风雨又有什么要紧的,至少不必做一只笼中鸟,终日不得自由。
甚至有时望着望着,会不自觉地落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但是心中又模模糊糊地知道那是某种渴望,关于自由的渴望。
所以那时的梦想,是一定要去远方,去追逐想要的自由,去淋漓畅快、肆意洒脱地生活。
3
可是到了后来,又觉得自由是要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的,彼时仍是觉得远方才有自由,于是不得不再次搁浅。
等终于有了一点钱也恰巧有时间的时候,却又有了更多受限的地方:生活上的压力、工作上的困境、人际交往上的障碍,方方面面的问题,瞬间围拢过来,像海水一般快要将人吞没了去。
自由再次无处可寻。
好不容易抽个空,也曾乘火车慢悠悠地到过一些远方,试图逃离糟糕的生活,可看过一些令人惊叹的风景,听过一些闻所未闻的故事,却始终觉得是个过客,纵脚步不停,步履不歇,亦未敢说见到了自由真正的模样。
反倒是一路跋涉,虽算不上千辛万苦,但也难免生累。没了初始的兴奋雀跃,多了疲累,就免不了心生疑惑:这是我要的远方和自由么?短暂地停留他乡,然后再回去自己的旧址周而复始地生活,这样的自由有何意义?
至此才真正开始思考,开始明白,其实或许是喜欢远方这个词胜过它本身的意义,也终于不再盲目以为远方有自由,远方即自由。因为知道了自由并不应该依赖于某物,具化到某物之上,它既存于本心,就该内化于心,才能永不失去。
从心出发,去遇见自由,去得到自由。
在每一天的生活里,俯身去看一看身边的花草树木,感受它们随风轻摆的欢快,这是自由;
在每一天的生活里,置身于人群,观察他们的细微表情和动作,发现他们的可爱之处,这是自由;
在每一天的生活里,洗手作羹汤,邀约小酌,畅快聊二三事,纾解心中的烦躁郁闷,这是自由;
……
自由不该太远,也不会太远。
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或是将永远在路上当成是自由,除了心之所向,也免不了带有逃离的意味,既然逃离,就总要归去。
而当你能安然地呆在一个地方,长久也不厌恶烦躁,才能有真的自由。它不来自于新鲜感,不来自于别处的海或者阳光,它在你的心里,永不失去。
4
若是用一种文学体裁来形容自由,那应当是散文了。
散文最大的特点是形散神聚。”形散“既指题材广泛、写法多样,又指结构自由、不拘一格;“神聚”既指中心集中,又指有贯穿全文的线索。
这恰如自由。
它没有具体的表现形式,可以是只身去往远方的动荡,可以是懒懒躺床上的悠闲,它因一切而生,无所限制,亦无可限制,但无论如何变化,它是你内心愉悦的根源,是你幸福的源泉。
卢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这原本是再贴切不过的形容。
可我要说:既然枷锁之于你我都是不可避免的存在,也的确算得上公平了,那何不将自由内化于心,给它本身以更大的自由,我们方可永不失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