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红萝卜》与从不说话的黑孩

        再一次品读莫言的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时而欢欣时而凄然,时而陷入遐思时而会心的浅弯嘴角。从初读的不解困惑到现在的体味感悟,断断续续大约一年的时间,当疑惑在心中旋绕就翻开书,再一次的走近莫言的世界。

       

莫  言  精  选  集

        小说的小主人公---一个十岁左右的黑孩突兀的沉默(其实缄默可能更准),与莫言独到、犀利的构思都留给我深刻的印象,情感的波涛激荡着心灵的堤岸,翻腾幻化出万点浪花,喷溅,飞散。

       

搜集散落各处黑孩的名字

        黑孩悲凉如水、带着鲜明时代烙印的童年生活,和今天孩子早习以为常的大不一样:去麦当劳,听光盘,诳公园、撒娇,电脑世界,... 吃喝玩乐这一切他都没有,现在孩子的生活即使让他想象一下都奢望的很。

       

一遍和一遍的感受不同

        他甚至连古代的孩子也比不上。比如那个人人皆知的皇帝朱元璋那贫苦的童年他也无法比。住在四面通风,冬冷夏热、采光良好的破茅屋里的朱重八(童年的名),物质上虽不怎样,但勤劳的父母在干活回来会给小重八带来惊喜 ------一个翠绿的竹蜻蜓。这样的日子对黑孩也是奢望。

        黑孩最大的特点是一无所有,甚至没个正式的名和姓。

         

        周围的人好像把他当成苦难生活的调剂似的以各种语气叫他“兔崽子”“小混蛋”“小瘦猴”“小狗日的”“我的儿”等等,这样看来黑孩算是他正式的大名了,这叫我不由想起和他一样无名无姓同样卑微、悲苦的大堰河。

        十岁左右的你,没有同龄孩子的活泼、天真,更没有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鸟一样欢快、活跃。只是被动的在指派中和成人一起干活。任你是谁他总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答,甚至也不想用他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去回视你,但看看小石匠和菊子姐还是可以的。想一想其中的原因,令人悲自心生。

        黑孩 ,你为什么不语? 是因为你对现实的太无奈么?是对亲爹鬼迷心窍下关东一去三年无音讯的失望么?是后娘整日酗酒浪荡甚至连亲儿都无心打理,对你又打又咬又拧灰了你的心么?是对自己在秋风的萧瑟里别人都披上夹袄时而你只能赤身光脚的穿着一个大裤头晃荡感到难过么?

      黑孩,你为什么不语?是你对世风人情的不满与不屑么?是对满嘴酒气的刘太阳的厌恶么?是对你只能无言的承受残酷现实的挤压的悲愤么?你是以自己的沉默做无声的抗议么?

      你异常的无语是那样的突兀像迎风猎猎作响的旗。你这最独特最富有哲思的无语却是表达了做丰富的传达。

        黑孩,尽管你无语,但你的善良和童真却依然闪亮,给悲凉的夜色带来希望,给我带来欣喜。

        当你回去拿羊角锤的时候遇到后娘的孩子,你捡起浅红的杏叶为弟弟擦去鼻涕,把沾着鼻涕的杏叶“吧唧”一声像贴传单一样拍在墙上,向弟弟摆摆手,向屋里溜去时 我第一次舒心的笑了,悲苦的生活依然不能泯灭你善良的天性,和儿童的调皮。

      后娘逼你挑水时,那刚刚离开地皮的水桶,那单薄、摇晃的孤影,弯弯扭扭小路旁的柳树似乎装了吸铁石似的故意逗弄着你的铁皮水桶,终于你如踩了西瓜皮一样的趴在地上时,我的心颤颤的;可当你逆水趟回时被水顶的打着趔趄,浮起的大裤头如海蜇一起浮起在你细腰的周围,还沉浸在那恍惚若干鱼儿的轻吻似的水波中的时候,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什么会是透明的红萝卜呢?当初第一眼看到小说题目时就产生的悬念,终于在桥洞下随着你的眼看过去,发现那奇异的景象:玲珑剔透的萝卜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甚至连萝卜尾巴上一根根的金色的细小绒毛都那么清晰那么美,和童话一模一样。这一切魅惑美丽之级。

        我懂了你的心,可小铁匠只想啃它--成人的眼掉它只是能解决饥饱的萝卜而已。当你跳起想阻止小铁匠啃那个你最美的金色梦想时,这是你在维护自己童年生活里仅有的一点美丽么,在那被穷疯了的特定时代。

        黑孩, 你跪在那,一次又一次拿着一根萝卜朝着太阳寻自己的梦,我只感到心楸的生疼,你在寻觅一个孩子最美的童话!可结果却是又被呵斥又被踢。可那并不疼,你眼里涌出清澈的泪水,你眼里满是迷惑。你不懂为什么,你只是用你黑亮的大眼定定的瞅着,依旧一语不发。我似乎感到你的眼如深秋暗夜里的细流,伤感的呜咽。小说结束了,而思考正在继续,尝试深入,接近作家那颗沉痛、悲悯的心。

        黑孩的无语中弥漫着作者童年的味道。一种心痛,一种倔强。一种无语中的坚执。

        因贫困带着他捡麦穗的母亲来不及跑被健壮却凶狠的年轻人狠狠抽了耳光,亲眼目睹这场变故的作者正是童年,那时候的悲愤无奈、痛苦似乎闪现在黑孩倔强的无言中;在贫穷的屈辱中只能放羊不能上学的他 独对空旷的河滩时一定也是如黑孩一样听到了奇异的如鱼群唼喋的细微的声响,看见了河上那发光的气体 嘴角漾出最动人的笑容。文学来自生活,文学就是生活。

        黑孩的无语也带着莫言对那个时代的追忆、审视。 悲悼悲凉的童年,还有时代带给渺小个体的沉痛烙印。以孩子的视角去再现、透视一段时光之河中的往事, 以无语做最有力的表达,犹如锋利的刀刃无情的解剖,这是莫言最隐秘最突兀又最张扬最成功的表达,也是他小说最大的亮点,也是他文学功底的外现。

        从黑孩的身影里,认识一个朋友,感知一个时代,感受到作者的呼吸和心跳,也思考着我们这个时代留给我们的烙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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