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不愿醒来的梦

汐水/文

从云水谣回来一周了,却还恍若在梦中,不愿醒来。梦里梦外都是那条青石古道,和那条承载了江南古韵的河流,诗意盎然、朴素宁静。

(一)

初次听到“云水谣”之名,是三年前来自一条日本发来的信息——墨姨姨很简洁地问了一句:“我这次回国,咱们一起去云水谣吧!”那一刹那,“云水谣”这三个字如丝般钻进我的脑中,每一个字都轻而易举地打动了我的柔情,从那时起,我对云水谣的一景一物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了期待。

也许,美妙的梦要先经历长久的入眠,在时间的长久磨合之后,这个夏天,我们终于开启了云水谣之旅。

换乘了好几趟车,我们摇摇晃晃地来到目的地。站在古镇路口,目极望去,白云深处群山之间,灰墙青瓦的土楼村落安然地坐在其中,如一幅朴素的水墨画,简静安宁、与世无争。

我们沿着村口的青石小道缓缓前行,清新的泥土气息萦绕鼻尖,甜香的果园、茂密的竹林、欢腾的山涧、斑驳的土楼……层层景致在我眼前徐徐展开,如置梦中,我仿佛听到古道西风瘦马的铃铛声,由远而近,近而又远……

进村的青石道的尽头,是新修的水泥村路。踏上水泥村路,一缕淡悠的茶香隐约而来,我循香望去,依稀看到一片片茶园在村民的房前屋后轻声细语,一朵朵美丽的茶花在茶树上清新淡雅地吐露芬芳。 

在茶园和土屋群中,一条清澈的山溪伴着青石小道,一路盘曲婉转地缓缓流淌着,贯穿整个村落。在小溪的上方三两座烙着历史古朴风韵的木板桥优雅地吊立着。在小溪的两侧,一条条鹅卵石铺就的古栈道交错盘绕,栈道边上茶馆、商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是梦中的水乡吗?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细细辩证,微风在小溪中细细踱步,送来了茶香、花香;流水在微风中细细踱步,送来了水声、蝉鸣……这一切都告诉我,是真的,像梦一样真,又真的像梦。

(二)

如果不是周墨的催促前行,我还想寻一处鹅卵石而坐,静赏流水,闲看流云。

找到了我们早已经预约好的心一客栈,简老板正哄着他的小公主午睡。小女孩长得十分水灵,白嫩的脸上,一双大而长的眼睛微闭着,听到我们到来的声音,她努力地睁大了一下眼睛,而后放心地入眠了。我说,这就是小心一吧!简老板小声地回答了一下,而后抱歉地对我们点了一下头,抱着小心一带我们上了二楼的标房。

我们在房间里休整了一下行李,清洗了旅途的灰尘开始下楼。在二楼的拐角处,有一条分岔路,向西延伸,周墨好奇地瞧了一眼,惊奇地问我:“妈妈,那是什么?”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原木天台上,有一个一人高的大架子,架子中间从低到高整齐地放置着十几大箩筐,箩筐里晒着满满的茶叶。我反问周墨:“箩筐里的是茶叶,你觉得那是在干什么?”周墨回答:“晒茶叶?!”我点了一下头,赞赏地摸了一下周墨的小脑袋。

到了一楼大厅,简老板已经在泡茶了。他热情地邀请我们喝茶,他泡的是自己家里制作的红茶,就着他们当地的姜糖。在喝茶小憩过程,我们知道,云水谣历史以来都传承着一种茶文化,家家户户都种茶和制茶,当地的村民都泡得一手好茶,有客人来,他们总会笑容可掬地邀请客人喝茶、品茶。在镇上,每年都会举行茶艺大赛,比赛内容有制茶、品茶等,简老板的父亲也曾拿下两届冠军。简老板说的时候,用手指了指头上的墙壁,我们才发现,在红木柜子上方,挂满了红色的奖状,可谓硕果累累。简老板又简要介绍了当地的景致和特色,并邀请我们晚上8点准时一起去后山看萤火虫,然后我们告辞出去吃晚饭了。

客栈附近的饭店很多,大都是村民在自己房子里开的,孩子们在饭店门口嘻闹着,老人在饭店里面泡着茶,主妇在饭店门前水池边洗菜,男人在后厨油烟中大汗淋漓……好温馨的家庭饭店。我们找了一家门前挂着两个红色镂空大灯笼的饭店坐了下来,在老板的介绍下,我们点了几样当地特色的菜:玉米笋炒红萝卜、绿鲜笋炒瘦肉和牛奶根炖老鸭。原先还想点当地特色的光鱼和叫化鸡,可惜三人肚子容量实在有限,只好先作罢。上菜速度很快,每一份菜都非常清新可口,老板娘说,这些菜非常新鲜,都是当地山上采摘下来的,周墨先是狼吞虎咽地垫了一会肚子,而后细嚼慢咽地品了起来,他尤其爱两份热炒菜。牛奶根炖老鸭是最后上来的,因为老鸭汤需要时间熬煮,原本我们的肚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是淡淡的带着泥土和牛奶香味的牛奶根老鸭汤,把我们身体里所有的馋虫都勾引出来。于是,我们又一碗接着一碗地喝起汤来。

汐水/文

(三)

汤足饭饱后,夜幕开始降临了。

饭店门前的两个红色镂空大灯笼亮了起来,紧接着,沿街的商店都亮了起来,青石古道旁的商铺,随处可见悬挂在房檐下、廊柱边、小巷旁的大红灯笼都亮了起来,装扮了云水谣的夜景,给整个村落平添了古典的、梦幻的色彩。

我牵着周墨的手,在这样朦胧的夜幕中行走。我们穿过了一座石桥,踏上了对岸的青石古道。古道旁的商铺古色古香,这里没有浮华的繁弦急管,而有一片恬然的市井烟火。我踩着柔软的光阴走入这市井烟火中,每一位擦肩而过的游客脸上都写着愉悦和安宁。我想,我的脸上也应该写着幸福和知足。

周墨放开了我的手,独自在前面行走,悠闲而又缓慢。看着他渐渐融入朦胧夜景里的小小身影,让我误以为年华忘记了更换,所有的往事好似在昨天,让我的风干的往事开始潮湿,在时空隧道看到了周墨的成长、我和墨爸的爱情长跑、我的友情、我的中学时代、我的童年,甚至是我的初恋……我相信,这里的青石古道一定是岁月老者留下的一段古韵,让每一位踩上它的人,在每行走一步,都会跌入人生中某一段遥远的回忆中,朦胧而又清晰。

汐水/文

(四)

晚上八点,我们准时回到了客栈,客栈的老板已经在前厅等候大家了,召集当晚入住的客人们去后山看萤火虫。

这一晚,入住客栈的除了我们和周墨,还有两对小情侣。从他们的年龄和言语上看得出来,他们是学生情侣,浓情蜜意、青春靓丽。他们和我们一样,为了奔赴这远离喧嚣的幸福,辗转从各地汇集在这里,和我们共同拥有这份闲适的亲切和美丽。他们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无拘无束地和我们打招呼,明朗的青春的气息拂过我的衣襟,让我不禁地受到了感染,我们热情地交流着,笑声感染了一路上的花草树木和飞鸟虫蚁。

我们跟着简老板,拐了好几条小路,踩过一处泥泞的水洼,到达后山脚下。在后山脚下,我们遇到了另一支庞大的队伍,这是另一家客栈的老板带的客人,估摸着有十五人左右,大家在黑夜中打着招呼,两队人马汇成一个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向山上进发。

山路有点难走,有带手机的行客,都把手机手电筒打开了,小心有序地排队行走。点点手电光,在漆黑的山路上,蜿蜒成一条长龙。周墨牵着我的手,小声地问:“妈妈,萤火虫多不多?人会不会比萤火虫还多啊?究竟是我们组队看萤火虫?还是萤火虫组队看我们呢?”话毕,前后听到的小情侣爆笑起来,笑声传得老远。

“嘘!”不知是谁轻声提醒了一下,我们全安静下来。简老板小声地说了一句:“大家都把手机手电筒关掉!”我们都紧张地关闭了手电筒,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中。

突然,树丛的深处有一个忽明忽暗的微弱的亮光,忽高忽低地闪烁着,紧接着,两只、三只……六七只萤火虫携着光亮在这幽暗的世界里飞舞。所有的看客都好像约定好一样,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只只小精灵。那丛林里微亮的绿光,成了这个黑暗世界的霓虹灯。它们安逸地在山林中穿梭,和着蝉鸣,于幽暗的夜里和清风共舞。小精灵们的光透着清辉,让我的心头划过有一种久违的喜悦,让我于燥热的夏夜瞬间感到一丝透彻的清凉。

在回来的路上,周墨说:“妈妈,看的人的确比萤火虫多,不过还是很美!”

我说:“是啊,我们不需要看到浩浩荡荡的萤火虫队伍,我们只要用心去承接这一瞬间的感动就行。记住这个夜晚,你认真去寻找过萤火虫”。

孩子,不要让我们走过的步履,没有痕迹;不要让任何记忆,散做尘埃。

(五)

第二天,我睡到了自然醒。

很久没有这么肆意地在旅店睡得这么沉、这么香,仿佛做了一个长久的梦,然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自家中的主卧苏醒。我翻了个身,看到了沉睡中的周墨,他的小脸蛋上还挂着甜甜的笑,他还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不知道他的梦中有没有萤火虫,有没有灯笼,有没有小桥流水。

吃过早饭,我们走入云水谣的晨光中。

在云水谣生活的时光是可以随意浪费的,因为任何一个时刻都可以泼成画,任何一种过法都可以写成诗。如果说,前一晚上的云水谣是朦胧的时光画卷,让我们不经意得跌入过往,那么晨光中的云水谣则是清晰的水墨画,让我们在缓慢的时光里,依偎当下,抚摸未来。

我们再次踩上了那座石桥,站在石桥上,极目眺望,云水谣的风光一览无余。我终于看到了极具特色的云水谣大水车,它安静地矗立在溪水边,俯视着村落的一景一物,从容地看着过往的游客和他们所带来的不同情怀。古朴大气的水车,已经停止了它的脚步,但是,时光是这么的有情有义,在水车的周围,摩挲的痕迹告诉来这里的每一位旅人,它曾经奔跑过滋养过这里村落的每一位老人。

清风可以将白云拂醒,却不能将其湮没;阳光可以将流水过滤,却不能使它蒸发;岁月可以让风车止步,却不能让历史忘记。白云悠悠、流水潺潺、风车唱谣,我安然地于云水谣的栈道边石凳上,轻啜一杯红茶,将烟云浮动的心境洗净。

在云之岸,水之滨,呼吸江南的灵气,做一个悠长的梦,不愿醒来。

汐水/文

【后记】这次的南靖之行,我们也游览过田螺坑“四菜一汤”,土楼古建筑,客家人在土楼群里,过着最平凡的生活酿一坛米酒,晒一筐春茶,接一壶山泉水,洒一把红茶,将经年往事都泡在里面,自在安宁。我们携一身城市的浮华喧嚣而来,打破了他们的简静安宁,心有戚戚;我们一缕云水清风而归,无比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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