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人海比山高,我淹没其中

人之一生,不知要经过多少山?有的山需要亲人,朋友,爱人的帮助才能越过,有的山必须要自己越过。山越高,压力越大,路越难行。

家乡村里有一座相对较高的山,村里人叫它大崖山,因为在山顶处有一个突出而陡峭的石崖,远远望去,独立于群山之中,显眼而突兀。

山离村子不远,儿时跑满山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避开这个方向,因为,山太高了,爬起来太累了。

家乡四周的山都跑遍了,于是,目光瞄准了这座高山,那时十岁。

清晨,在家里吃过早饭,就跟着伙伴,一起向大崖山发起冲锋。踩着叶尖还带着晨露的草尖,那些水珠儿顽皮的跳上鞋面,跳上裤角儿,抓住你的一切不放。不一会,就湿得透透的了。好在初夏的天气不凉,已是稍有暑意了,所以更有一翻情趣。

山高而无路,因为山只是山,没有树木,只有杂草。对于村民来说,这样的山,没有任何用途,没有耕地,而贫瘠的土地就连牛羊也是不屑一顾的,只有我们这些好奇的孩子,天天看着山顶的崖石,幻想着那里有什么隐世的高人居住而已。

晨光退却时,我们终于绕到山的北面,这里坡度较缓,易于上行。于是,几个孩子开始了我们披荆斩棘的一天,山上杂草较多,又混生着很多东北常见的荆条,以及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阻得山路更加难行。

小伙伴们说着,笑着,起初也并不觉疲惫,因为爬山,是我们每天的必修课,只是这次可能爬的要久一些而已。

爬到一半时,大家的笑声小了,都坐下来休息了,于是就有人喊着渴了,有人喊着累了。于是就有人说要回家找妈妈了,有的人说到这就结束了,剩下的明天再爬吧。于是就有了分歧,于是就有人向山下走去。

坐在山半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站起来,看看山顶,瘪瘪嘴,继续向上。

山路越来越难行了,小时候听说望山跑死马,现在是看山累死人了。明明山顶就在前面,可是脚步却越来越沉。是哪个混蛋说的上山容易下山难的,先前那几个下山的小伙伴都快到山角下了。再次咬咬牙,向着胜利,冲啊。

于是,又半个小时过去了。那些先行下山的小伙伴正蹲在溪边喝着山泉,冲我们喊着加油,然的转身去溪里摸鱼去了。

于是又有人看看了山顶,又看了看小溪,返身下山。

山难行,山无路更难。我们跟自己说,我们走过了今天,这里就是一条新的路了。于是,又有了动力,向山上爬吧。

慢慢的,上山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离山顶真的只有一点点路了。我们口喝极了,也累极了。我们相互依偎,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中天的烈日,最艰难的时刻来临了。

到了石崖边,向上看了看,好高啊,目测有十米左右了。

我们沿着石崖,找最后的路线,选好了,先坐下休息,我们要养足精神。

开始冲锋!

石崖看似险,却很好爬,一会就站到了山顶,山下的小溪变成了一系丝带,小村隐没在绿树之中,不知道谁家的炊烟直直飘在半山之腰,山风送来了初夏的凉意,终于驱逐了心底最后一丝燥意。

我与伙伴站在山顶大喊,向着山下的伙伴,向着山村的方向,向着长天的尽头,我们,到了。

山很高,有比山更高的吗?有,是另一座山。那比另一座山更高的呢?是那座更高的山。其实,山再高,其峰也只能是人。我们站在峰顶,我们就是最高的峰!

多年过去,与我一同征服高山的伙伴,与我一样,也混迹在人海里,人海里没有山,没有浪,我们站不到峰顶,我们不知所措,我们苦难挣扎,我们求索,我们疑惑。我们远隔千里,我们好久不见,人海,比山高,我们被淹没了。

源自岁月拾遗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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