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尤其是医院的重症科室,在绝望和希望交织弥漫的不大空间里,每每能看到人最本来的面目。
家人罹患绝症时,我曾有很长时间在做尽可能的陪护。因为医院住院期的限制,每周或者每半个月,都能在不同的病房见到不同的人。
陪家人做放疗时,常碰到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每次都是自己来去,等待期间总是听着手机音乐轻声哼唱。有一次问他,怎么没有人陪伴,一个人不怕吗?他静静的看我一会,说:我怕了就能不来吗?我无言以对。
一个七十余岁,精神又精瘦的的老人家得的是肺癌,还是晚期。每次在医院病房听到他独特的吵架,就知道他又来了。吵架的原因很简单,理由只有一个。医生和家属都劝他放弃吸烟,他每次都会吼:临走临走,就这一个喜欢的,还要让我戒!我戒了是不是就能多活好久!那样的日子我不过!
见过一个五十多岁的病人。进病房时,什么都不做,衣服鞋子都不脱,面无表情就往床上仰面一躺,生无可恋,悄无声息。身后,是她同样年纪的妻子,满头大汗的,一趟趟往病房里搬运住院陪护的东西,然后,挨着病床解释:他病了,心情不好,不好意思啊。
家人的病床旁,有过一个不到二十,得了鼻咽癌的帅气小伙子邻居。在一周的时间里,我从没见过那样深的懵懂、惶惑和担忧。他的家人和朋友常来看他,给他带来各种电子设备,聊各种开心。但是,他的病,从没听他问起过,从没听他的家人朋友说起过。
观察过一对奇特的夫妻。五六十岁的年纪了,男的脾气很爆,而女的很温婉。女的挂着吊瓶时,就不时会对男的各种抱怨各种要求。一碗粥,可以因为不热,不甜,不粘让男的出去换三次。而男的每每气急骂完后,还是一趟不落的去落实。有一次,女的抱歉的告诉我们,不好意思,影响你们了。只是想让他多记些我的不讲理,以后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了。
最神奇的是一对有七十多的老夫妻,妻子拒绝住院,只是到时候来接收化疗治疗。每次都很心急,不愿意等待。老爷子每次都说,不好意思啊,他们组织的唱歌队还等着呢,老伴是头角儿。听医生说,这样都两三年了,从不让子女过来陪伴。
每个人都会走,但是,我总希望每个人走的时候,都能带着笑,给家人留一点点的温暖。当病人觉得不易时,家人的不易一样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