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亲朋好友,医生护士的欢声笑语中;我来到了这个世上,伴随着哇哇呱呱的哭声。
幼年的记忆已经一片朦胧,就像浓雾中观花,流水中望月。似乎玩地很开心。在一大片四角的天空下,父母无微不至的照料中——无忧无虑。依稀还记得,有一次,闲得无聊,把邻居家的柴火垛给烧了,看着熊熊的金火色火焰和西边的火烧云相映成辉,我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父亲气地抽出皮带,扒掉我的裤子,在我的屁股上抽了几下。当我疼得嚎啕大哭时,妈妈剥开糖纸,把我抱起来;往我嘴里喂着大白兔奶糖,哄个不停,直到我破涕为笑。
长到六岁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懵懵懂懂。只知道了吃饱肚子就睡觉,睡醒后就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去上学。最欢快的时光不是在上课的的四十五分钟,而是课间的十分钟休息,与小伙伴们争分夺秒地玩耍。每天坚持到放学回家,就迫不及待的跑回去,把眼睛贴在黑白电视机上,看《猫和老鼠》,《灌篮高手》,《哪吒传奇》。那个年纪正是狗不理的时候,非常调皮,非常贪玩。不过,我在老师布置的作文上写过很多梦想,比如:“我长大以后,要当一个科学家。”“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力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二三岁的时候,到了上初中的年纪。我不知哪天突然长出了喉结,嘴唇和下巴上在雄性激素的作用下,冒出了青黑色的绒毛,声音渐渐地变粗。开始对异性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亲近之感,也只是单纯的喜欢和漂亮女孩在一起。性格也开始越来越逆反,不像小时候那样,听爸妈和老师的话。
到了十五岁时,我被高中给上了。在天朝的教育体制下,不堪重负,吃力地学习着,期盼能闯过那条拥挤不堪的独木桥。春去秋来,在教室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最舒坦的时候还是课间十分钟休息,站在教室门口的阳台上看校园的风景,甚至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开始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一直不敢表白,只是单纯的暗恋者,为她而紧张不安,为她而痛苦不堪,为她而欣喜若狂。可是青春的誓言,终究只是一阵烟,高考后就各奔东西,几乎不再联系。
十八岁的时候,我痛苦地忍受了高考,上了大学。在大学的时候,花着父母省吃俭用的钱,来打发时间。我可以凭自己喜好,利用大把的闲余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二时,我终于被一个女孩变成了男人,我也把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我和一群大学同学们,多少次不醉不归,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兄弟,真是不知愁滋味。
到了大四,我二十二岁,毕业代表着分手与失业。终于要出校实习,踏入社会。刚开始,我以为离开了校园,只是从今而后,不到退休,再也没有寒暑假啦!很快我就知道了,没有的又岂是寒暑假?亲情,爱情,友情,都慢慢地淡化了,因为精神层面的东西,需要以物质基础为支撑。
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我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被生活抽了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终于领悟了:凡人,没有生活,只有生存。为了活的更有尊严,就要像一匹狼一样,弯着腰,肚了塞着肉,嘴上还要叼着肉。见识了社会上行行色色的人,终于变得现实了,也懂得了感恩,知道了作为一个平凡人的快乐。
看到身边的同学朋友一个又一个都建立了家庭,也随波逐流,找了一个谈不上有多喜欢,也不讨厌的女人结了婚。至于我曾经深深爱过的女孩,亦或者爱过我的女孩,如今在何方?已经不再那么关心,只是在孤独时,还会感到淡淡的惆怅。
人到中年,我身上背负了很多责任,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友,为人下属。生活已经波澜不惊,对一切都习惯了。看到朝气蓬勃的青少年,会突然有些羡慕。我已经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的重担压在我的身上。在社会上,得意时,淡然一笑;受了气,被骂几句也能强迫自己忘记。
把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孩子和年迈的父母身上。儿子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要去远方。
我想对儿子说,心无梦想,何必远方。可是我没有和他说这句话。
养儿方知父母恩。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年纪大了,陪伴不了他们几年了。
五十几岁时,年华逝去,我的身体逐渐衰老多病。
最亲的人不是已经去世的父母,也不是越来越难以沟通的孩子,而是睡在一张床上的老妻。二十多年的朝夕共处,爱情也变成了亲情。
虽然在一起不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爱,更不是彼此的初恋;也吵过架,闹过不少矛盾。回首半生,认识了很多人,能让自己这颗心不感到孤单的,只有旁边这个两鬓斑白,容颜苍老的女人。
年少时的梦,像是一朵曾盛开的花朵;经过那么多年的雨打风吹,已经永远地凋零了。
六十岁的时候,我和老伴熬到退休的年龄,我们两口子二十多年的社保,都无奈地给了医院。我已经与世无争,只是盼望着已经步入中年的儿女和处在青春期的孙子能多来陪陪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在我老迈无用之日,为人处世非常的温和,不愠不火。深知沉默是金的道理,百言百当,不如一默。
我年经的时候憋得住尿,却憋不住话,现在我憋得住话了,却憋不住尿了。岁月匆匆催人老,很多说了再见的人,就一生都没有再见过了。这世事无常,又沧桑变化,长辈们都纷纷离开了人世,小伙伴和老朋友们也都垂垂老矣。
当我咬牙迈过八十这个坎时,住了几次院的老妻终于没有挺过去,先走了一步。她临死前,我们两双干枯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约定好了,下辈子还做彼此的恋人,永远做夫妻。
这一天,我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在我的弥留之际,孩子们都陪在我的身边。我竟悲伤地不能自已。
一个个熟悉的人,一场场酸甜苦辣,一幕幕痴狂往事,一次次风花雪月,在脑海中飞速地放映。
在我咽气的刹那间,我却清晰地看到了:
那年盛夏,教室门口,一位穿着夏装校服,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相貌美丽清秀的少女对我嫣然一笑。羞涩地垂下了可爱的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两只嫩白的小手轻轻地捏着白色半截袖褂衣角,轻声道:“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