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忘记说再见,再见之时,便已是咫尺天涯。
长途汽车经过一夜奔波,第二天早上达到目的地,都江堰青城山下。
下车后,盛男拖着两个行李箱,独自以她习惯性干练步姿,走在前面。妈妈紧跟在后面,像是需要小跑才能跟上盛男的步伐。
“坐了一晚上车,我都没睡好。”妈妈抱怨道。
盛男,一如既往,没有回应妈妈的唠叨。
劲步,走到行李托运处。
工作人员,看见盛男拖着两个行李箱过来过来,也没废话。
习惯性,干脆利落的问,“几件。”
“两件。”说着就要把行李交付。
“誒,我要贴张面膜。”妈妈匆忙将行李箱,抢救下来,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女人用的护肤品化妆品一类。
一旁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盛男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快点。”盛男不耐烦道。
“男男,你帮我看下,我是敷保湿的,还是美白的呀!”
盛男还是没有回答。
妈妈,抬头看了盛男一眼,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问你,我也是白问了。”自言道。
办理好行李托运后。
盛男四周打量着,眼前崇山并排,层峦叠嶂,半山腰见云雾缭绕。一条急促江水仰躺在群山脚下,水流声,声声入耳。
企业家的老爸,选在这里辟谷修行也倒是真像那么回事。盛男心想。
盛男脖子上挂着工作时,用的单反相机,一边走一边拍照,妈妈跟在后面考虑着该贴哪种功效的面膜,两人倒是互不打扰。
信步来到江边上,听见一位老太太坐在河边的台阶上,一边哭一边喊,“我的棺材哟,我要我的棺材。”一口四川话,声音甚是悲凉。
一名记者的职业病,显露无遗。盛男,疾步过去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妈对这种他人之事,从来都是毫不上心的。在妈妈的眼睛里,只有自己和自己有关系的人。
“男男,你干嘛那么快呀?”
盛男用相机习惯性随手一拍,上前问“怎么啦!”
老人哭泣着,没有回答。边上乘船的船夫答道:“老太太给自己买了一口棺材,运过来的时候,在峡谷那边翻了,江水太急,棺材被冲走,找不着了。”
盛男,抬头看了一眼峡谷处奔腾的江水,心里推算。这么急的水,怪石嶙峋的江面,哪怕找见棺材也会粉身碎骨,怕也是用不成了。
“我这把年纪,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存了好多年的钱,才买下这口好棺材。”老太太呜咽着说。
“要这么好的棺材干嘛!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盛男身后的妈妈,接茬道!
盛男连忙转身,用手拨弄了一下妈妈,意思让她在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话了。
“胡说。人生是有轮回的,这辈子一眨眼就没得了,但是阴间的路啊!还长的很呢!”老太太哽咽着说。
“一口棺材好多钱呢!”一个男人问道。声音柔和如孩童般干净。
盛男看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脖子上也挂着个单反。带着眼镜,围着墨绿色的围脖,一件旧黑色风衣。穿着不算考究,脸上胡子也没刮。眼神却是清澈,与盛男见过的多数人都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盛男也是说不出来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就像是一架被遗忘在角落布上灰尘的钢琴,精致的很安静。如果他不再此刻出声,盛男甚至都不知道,旁边还站着这么个人儿。
“一千五咧,我存了好多年的钱呀!咋个办嘛!”老太太说道。
男人不紧不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一千五百块钱,弯腰递给老人。 “拿着,不要哭了哦!”安慰道。
老人,双手接过钱,止住了哭声,缓缓站起来,佝偻着腰。“诶呀,好人呀!”感叹着,给男人鞠躬,嘴里忙声说着。“谢谢,谢谢。”
老人鞠躬致谢,倒是让男人有些慌了手脚,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弯腰,同样回以鞠躬。
“真是好人呀!”老人不住感叹着。
就在盛男打量着男人同时,男人侧过头也同样看向盛男。盛男把头偏向了另一边,不与之对视。
男人能够注意到盛男,可能是因为,他们彼此的装扮在周围人群里,近乎相似的原因吧!盛男心想。
偏过头,盛男又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在失意之时,能够心安理得,毫无理由接受丝毫不想干人的馈赠,他们是如何做到的。盛男,永远也不能理解。
如果说这是一场意外,那么过不久以后,盛男所看见的,绝对是一场无耻下流的预谋。令其目瞪口呆。
盛男和妈妈坐在台阶上吃面包,眼镜男在江边,时不时举起相机,对着天空拍着照片。悠闲自在,互不打扰。
一个年轻女人,搀扶着先前丢棺材的老人。从盛男边上走过,径直朝着眼镜男走去。盛男饶有兴致的看着,想看看即将发生什么。
“你好,这是我婆婆,刚刚是不是你给了我婆婆一千五百块钱。”女人一口四川话。
“是。”眼镜男,简短回答。
“是这样的,去年这口棺材是一千五百块钱,现在涨价了。要三千块钱。”女人很自然的说,神情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盛男坐在台阶上,脸上挤出一个苦笑。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有意思,什么样的人都有。
蓦然明了,他们来意。眼镜男,面露尴尬之色,四处看看了。看见盛男坐在边上,等着看戏。
“你,等一下哦!”相机男说完,朝盛男走过来。
身后听见女人说一声,“好的。”
“不好意思,能不能问你借一千块钱,我身上现金不够,但是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我叫刘光明。”眼镜男,边说边掏出身份证,放在盛男眼前,“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你傻啊!他们骗你的。”盛男淡淡的说。
“骗不骗,我也没有所谓,当如果是真的我会后悔。”眼镜男说。
这个世界充满了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踩上那么一脚。有的陷阱是无意中踩下去的,有的陷阱却是明知故踩,后者到底是勇气还是傻气。
盛男掏出钱包,数了一千块钱。递给眼镜男,随口补了一句“记得尽快还我。”
“好。”
不想让自己后悔。呵呵!对于无从考证的事情,不选择相信经验直觉。被骗也无所谓,只为不想让自己后悔。
或许不怕被骗,才能真正做到不被骗吧!
盛男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