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全城哀悲鸣声中,岳母走完了漫漫一生远离而去。灵堂哀乐里,留下这段文字,算是对老人家最后的辞别。
与老人家交流不是太多,但二十多年里的星星点点也能拼出她这八十多年的蹉跎。在那个年月,农村出身的“秀才”是难得的。一则殷实而愿意送女儿家接受高等教育的家庭很少见,同时能自知自觉投身的农村女子而非早早嫁人生子更是少有。她成为亲戚长辈中稀罕的知识分子,然而那个蒙昧初开的时代并没有给读书人什么像样的机遇。岳母属于那种富于传统的女子,迫于生活,58年师范毕业后,就随军辗转南北相夫教子。试想如果留在地方,也许就分到村镇讨份工,也许就熬不过那“自然灾害”的岁月,陆陆续续的五个子女也许没有也许。
铁道兵家属的生活注定不是一种稳定的生活,四川,河北,内蒙,南征北战。随军家属应该也是居无定所,短暂的安定长不过三四年。每新到一个地方都要重新进行一切安顿和适应,从头开始工作和生活,可以想象当年的艰难。家庭建设,子女教育,工作成就估计都是可望不可及。80年后,岳父转业回老家,才有了安定的生活和可周计的将来。但这时不惑之年已过,热情和奋发的岁月最多也只剩尾声。
我父亲也是铁道兵,但母亲的性格和想法跟岳母不同。她自小就是一种不服输的意气,靠假期打鱼捞虾自己挣学费,从贫寒又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挣扎出一条自己的路。大学毕业后揣着文革青年的余温和热情,执着地回到家乡中学教书,誓要做出一番事业。弟弟出生前,死拽着父亲从部队复员回到小县城,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两人本着对原生和自身家庭的责任而苦苦支撑。最让我们受享一生的是对我们两兄弟的教育,也许是她少年时代的经历影响,在子女教育方面从来都是高于一切。
母亲生前有时会记起她儿时的甘苦和我们幼年时的艰难,也偶会念叨一些从前的不如意,也许是对后来生活的满足,倔强的性格没允许她流露过任何委屈和遗憾。岳母的内心有没有经常反顾人生,我不太清楚,但这二十多年没见她有过用力的评判,她的心境是平和的,我想,那是幸福的。
社会环境,时代机遇,个人性格,方方面面都让她们养育和庇护的方式各有不同。两位母亲都是慈爱和明理的人,她们的人生如同千千万万普通的母亲,她们的恩情和对儿女的关爱一样无私无畏。
岳母走了,如同三年前的母亲,匆匆却是永远。灵堂阵阵哀乐摧起内心的翻腾,但难现于表,谨以这草诌文字寄以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