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西溪印象》
作者\夜雨一江
杭州，一座在中国古代就负有“人间天堂”盛誉的江南圣地，她也是一座中国近代的历史文化名城。千百年夹，这里发生和演绎出的不朽的神话和传说，曾无数次的感动和启迪着后人。那烟雨垂柳的西湖，那水漫金山的传说，那灵隐寺的香火，那岳王庙的凛然，实在是让人情怀激荡，弥久难忘。
杭州，我一共去过三次，前二次的印象算不上惊讶，只是感到她的确与众不同，天生有地理和生态的优势，有历史和人文的厚重，这是中国很多城市所不能具备的。因此，游杭州也就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这第三次就是大前天，我们两家人，大小一共九位，由于下雨，从周五到杭州，围着西湖转了几次，可惜雨太大，没法下车，所以就缩在宾馆打麻将。没想到周六天气虽然仍旧阴沉，但好在是没下雨，于是，决定开车出去逛逛。去哪儿？一阵议论后，还是统一了意见，就去西溪。理由很简单：西湖都去过多次，西溪都没去过。
西溪湿地国家公园，位于杭州市区西部，距西湖不到5公里，是罕见的城中次生湿地。这里生态资源丰富、自然景观质朴、文化积淀深厚，曾与西湖、西泠并称杭州“三西”，是目前国内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集城市湿地、农耕湿地、文化湿地于一体的国家湿地公园。2009年11月3日，杭州西溪国家湿地公园被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西溪湿地因在武林山之西，得名西溪。西溪风景区是仅次于西湖风景区的杭州市第二大风景区，已有１8００多年历史。
西溪俗名“沿山河”，它以秦亭山为源头，西堪桥为埠头，旧属杭州府城之川流，故有“杭川”之称，相传旧时从秦亭山舟行至留下十八里，沿水有十八座桥、十八个湾，沿山有南宋十八里辇道，景区内有一百零八个景点。自唐代以来，西溪就以赏梅、竹、芦、花而闻名。“西溪探梅”为西湖十八景之一。著名的园林艺术大师陈从周先生把西溪看成是副西湖，而又有殊于西湖，说它是“仙境天开”之域。 在杭州，西溪与西湖、西泠印社并称为“杭州三绝”。当年，南宋皇帝赵构泥马南渡，见西溪“其地灵厚，欲都之”，并留下一句：“西溪，且留下”。
西溪留下了，“留下”也就此成为这里的一个镇。民国晚期文人储欲生在杭州游览了西湖和西溪之后，在《风花雪月话西溪》里把两者景色风格作了比较：“我觉得西子湖果然够美丽了，她是雍容华贵的妇人，而西溪保藏着几分真性，是村野间秀丽的姑娘”。乾隆曾说：“西湖，江南锦绣之地，一年四季风景各异；西湖之美，犹如小家碧玉，美在秀和柔，多有闺阁之气，却少了乡野村妇的野和直。”及至看到极具乡野风光的西溪才吟出这样的诗句：“西溪寻溪幽，东眺明湖影。竹游既曲折，烟村亦辟静。” 西溪的景色特点以天然质朴为美，专家们将其提炼为四个字：“冷、野、淡、雅”。冷，就是幽寂、冷静，好似都市里的一帖宁静剂；野，就是天然、野趣，宛如红尘中的原始净土；淡，就是淡泊、清远，能使人领悟回归自然的哲理；雅，就是文雅、高雅，寻常处可感受到浓郁的文化气息。
“西溪之胜，独在于水”。湿地内有大小鱼塘2773个，其中一期工程内就有鱼塘383个，河港、池塘、湖漾、沼泽等水域面积约占70％左右。“芦锥几顷界为田，一曲溪流一曲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上千年来人类的生活劳作构筑了水在村中、村在水中、人水交映、变幻无穷的西溪水乡风情。湿地内主要有6条纵横交错的河流围合汇聚，其间水道如巷、河汊如网，鱼塘栉比、诸岛棋布，形成了“河渚芦花”、“柿林夕阳”、“蒹葭泛月”、“西溪探梅”等一批情趣各异的水乡景观。西溪湿地位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北缘，四季分明，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动植物资源丰富。
目前西溪湿地内分布约有维管束植物85科182属221种、浮游植物7门和6种植被型组，桑、竹、柳、樟、槐、莲、桅子在湿地内种植历史较长，尤以芦苇、荻、柿、梅最具规模和特色，现有保留下来的老柿树在一期工程内就有2802棵。湿地内的鸟类资源也极其丰富，有白鹭、雀鹰、白额雁、斑嘴鸭、针尾雨雁等湿地鸟类、平原鸟类、山地鸟类、农田鸟类和城郊鸟类12目26科89种，占杭州所有鸟类总数的50％。鲤、鲫、鳊、鳙、青鱼、草鱼、鳜鱼、黄翅鱼等各种鱼类则更是西溪特色的水乡物产。有诗赞曰：“千顷蒹葭十里洲，溪居宜月更宜秋……黄橙红柿紫菱角，不羡人间万户侯”，便是描绘了西溪湿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奇妙美景。
西溪自古就是隐逸之地，被历代文人雅士视为人间净土、世外桃源。帝王将相爱之：宋高宗赵构、清代康熙和乾隆都曾游历西溪，史料记载清朝康熙和乾隆都曾到过西溪，并留下了大量笔墨：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康熙帝南巡至此，写诗曰：“十里清溪曲，修篁入望森。暖催梅竹早，水落草痕深”。传说乾隆帝还让人在西溪栽种了3000余株柿子树。文人墨客亦爱之有加：像苏东坡、冯梦桢、洪升、厉鹗、张岱、郁达夫、徐志摩这样的诗人作家，像米芾、唐伯虎、董其昌、、黄宾虹这样的艺术家，都曾等寓居于此，留下了大批诗文翰墨。“詹葡叶分飞鹭羽，荻芦花散钓鱼舟。黄橙红柿子菱角，不羡人间万户侯。”“众香园里梅著，环抱群山借舟路。何时闲情添野趣，八方芦荡，四时白鹭，风竹千千树。”这些优美的诗句，生动地勾画出西溪湿地的幽雅景致。
经过专家考证，施耐庵以西溪为原创地撰写了传世名作《水浒传》；西溪还是越剧北派艺人的首演地，越剧就在西溪湿地的陈万元古宅从落地说唱走向舞台艺术，成为了曲艺到戏剧的转折点。传承了上千年的端午节蒋村龙舟盛会，更是声名远播、享誉海内外。
西溪曾是历史上盐税的主要征集地，北宋时期的三位名相吕夷简、晏殊和范仲淹早期都曾在泰州的西溪做过盐税官员。相传，范仲淹初到泰州的西溪上任之际，有人曾劝他不要在这个小地方做税官，范公不以为然，笑而答道：谁道西溪小，西溪出大才。参知两丞相，曾向此间来。 西溪不失为溪，水，是西溪的血液。在这里，水，便以它的温柔包围了周围的景色。这里的水不清透，甚至有点浑浊。暗绿中掺着黄，厚重而滞缓。水，又是西溪的灵魂，这里水道纵横，只因水位较浅，小船较多，船桨搅动触动水底的淤泥，所有总是不澈透，映着水的，便是岸边的野生植物。我们乘坐的游船在水面温柔的扯出一抹逶迤的细浪，一棵棵不知名的小树，有的枝桠触着水面侧影而照，水光花色两相和，有的伸着长枝直指蓝天，沐浴着阳光，朵朵明媚。有的一溜溜地垂下，铺展着如瀑的长条，不禁让人低吟千朵万朵压枝低的热闹。岸上，最常见的莫过于芦苇。丛丛的芦苇随处可见，像剑一样的苇叶，片片伸张，交错而落。一棵棵，一簇簇，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接踵摩肩。风过，苇叶起伏不停，漾起绿波层层，晃动细浪哗哗，一岸的绿意摇曳盎然。游船泊岸，信步码头，一棵犹如五指伸张的老樟树，矗立在岸边。
不远处，一舟杳然停泊，便是影片《非诚勿扰》中方中信和舒淇夜游的小舟了。不少的游人在此争相存照。我在想，放着如此美妙的天然景色不照，而非要挤向那：《非诚勿扰》拍摄地，可见这电影广告的效应非同小可也。西溪不失为江南水乡，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鱼塘，所以自然也有很多桥。桥，是水乡凝固的诗。西溪的石桥横跨溪滨，而桥的两头多半又是保存较好的古街，大排门、花格木窗、石板巷、古樟、杂货铺和“老字号”的店铺。西溪原来有很多古桥，比如问云桥、得仙桥、盈春桥等，每一座桥都有一段传说，但不少桥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消失，只留给后人美好的回忆。其中西溪桥，是一座油麻石构砌的单拱桥，拱高二丈一，两岸桥墩跨度四丈，桥面宽达二丈。每一块桥石如方桌般大小，斧凿立面平整规划。石隙间吻合严实，天衣无缝，建桥工艺堪称上乘水准。桥体造型优美，远望圆弧饱满，连同水下倒影，西溪桥如同十五的满月般静卧在绿色的葱笼烟云中。离桥不远的河畔，古井沿口被井绳打磨得十分平滑。河埠头的石级和溪边浣洗衣物的妇人，小船橹声吱呀地荡过浮柳，荡过旧屋，枕水人家飘出阵阵胡琴声，牧童在绿树烟云中吹着柳笛，小巷里间或走来江南女子纤秀的身影……，这些如蒙太奇般的景象随时随地闯入你的视野。难怪古人曾发出：“西溪信步望婵娟，桥似悬弧月似船，阅尽春秋多少事，人间天上两难圆”的《西溪步月》吟唱。
西溪湿地历经了汉晋始起、唐宋发展、明清全盛、民国衰落等四个演变阶段，在长达1800多年的人为干预和自然演化中，从原始的原生态湿地演变为次生态湿地。及至近代，人类活动加剧，西溪湿地的自然生态、人文生态受到了较大程度的破坏，虽然风韵尚存，但已风光不再。随着城市发展，西溪湿地面积从历史上的60平方公里，逐渐缩小到现在规划保护的10.08平方公里。而且，人类活动所产生的垃圾、生活污水严重影响和破坏了西溪湿地的生态环境。此外，由于管理体制变更以及特殊的地理条件，湿地内农民侵占土地、水面违法建房现象也日益加剧。与此同时，前人诗词、匾额、碑刻也在不断地流失中，传统文化面临湮没的可能。
沿着斑驳的石徑，我低头在返回的路上默默走着，脑海中浮现出《非诚勿扰》的画面，耳边仿佛听见了宋朝皇帝赵构的那声呐喊：西溪，且留下！
我还会来的！别了，杭州西溪！别了，中国的西溪！
2011/6/21日写于上海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