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看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颇有感触。为东坡潇洒之诗词所倾倒,为东坡人生之坎坷而叹息,为东坡不羁之情怀而钦佩,为东坡之真性情而感动。林语堂先生形容东坡为:“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以为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的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所有这些都可以和东坡一生的轨迹吻合。
在这所有中,我觉得真性情的乐天派最能形容东坡。他是那种心中有感触不得不吐之为快的人,因此后代有了无数的好诗词,也因此他自己一生都被小人诽谤,但也不知“悔改”情动嘴开,自己也说“我真是不可救药”;他是那种游离在入世和出世之间的人,从年轻时的积极入世为官,到几经升迁贬职最后只想卸甲归田,他执行着佛教的思想在他所任职的一方为百姓造福也为自己修炼;他是那个一生都不缺乏声誉的人,既以此享过好处同时也牵累过不少人,然而却能毫无架子躺在菜田里同农人谈天说地纵使农人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是那个纵情于山水、美酒之人,纵情山水的同时也装点山水,这便有了苏堤,品酒之时也尝试酿酒,虽然只是在酿酒过程中把自己灌醉而已;他是那个可以忍受人生巨大起伏的人,坎坷的道路上我没有看到泪水,看到的是坦然、淡然和心平气和的喜悦,每到一处地方,他都与自然融合与当地的百姓融合;他是那个翛然落拓的浪漫主义者,在深夜扁舟,在承天寺夜游,在月下饮酒赋诗;他是那个深得几代皇后喜爱的诗人,他是一个胸怀宽广如海的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予生”。
这些所有的零零碎碎的感触,其实都能是一个真性情的表现吧——只有最纯真、最率性、最真实的人才能如此的可爱、如此的潇洒、如此的热爱生活、如此的另人感动。从苏东坡的身上,我可以感受到一种爱、喜悦、快乐、平和的力量,从他的诗中,从他的经历中散发出来。我彷佛可以看到他举着酒杯漫步在月下、拿着锄头快乐的耕耘并自比陶潜。在人的一生中,总要有几个精神偶像的,苏东坡就应该是其中一个。在面对人生的坎坷的时候,我们自己的态度很重要,是笑对苦难呢?还是一蹶不振?有的时候是我们自己圈住了自己的心,慢慢得使自己不能放开,不能释怀,不能真真实实的去感受生活。不要怕苦难,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生活赋予我们的是什么,才能真正用心去珍惜!从今天起:“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予生”。
20世纪四大传记(梁启超的《李鸿章传》,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吴晗的《朱元璋传》以及林语堂的《苏东坡传》),读来风格各异,但最酣畅淋漓的莫过于《苏东坡传》。我一直觉得,虽然远隔千年,在文人气质上,林语堂与苏东坡的同声相求,却丝毫不因时光的阻隔而淡去。中华文化传承的穿透力,由此可见一斑。
读苏轼的作品,豪放如《念奴娇 赤壁怀古》,深情如《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豁达如《赤壁赋》,闲雅如《记承天寺夜游》……从文字而想见其为人,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苏东坡的文学造诣固然是惊采绝艳,但在泱泱五千年的历史里,才华洋溢的不知其几。司马迁的史书为无韵之离骚,曹操的诗古直悲凉,江淹的赋文错彩镂金,柳永的词缠绵绻缱……然而苏东坡,唯有苏东坡,让人在欣赏其才华之外,能够产生感情上的依附。
平凡的人对于“光芒夜半惊鬼神”的天才总是有种不可名状的畏惧,如徐渭、如梵高。但对于性情平易近人,骨子里流淌着温和谦恭血液的天才,则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和亲切感,比如苏东坡。
喜爱苏东坡,是因为他在那苍茫天地之间如同一株小草——在奋力钻出黑暗的夹缝之后、在见到惨淡天光的那一刻,以不比常人的坚定之心相信光明,从此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屹立不倒。沧桑笔直的树干是他的独善其身,伸展而开的绿冠是他的兼济天下。几十年人生跌宕,风风雨雨使得他从肉体到心灵,都变成一个不能被轻易伤害击败的人。中国文人敏感脆弱的灵魂,在他这里去掉了多愁与伤怀、抑郁和不安,只留下一种叫“看得开”的心情,叫“想得明白”的心境,和“同情弱者”的心怀。
无论是荣居高位,还是落魄南荒,苏东坡给后人的印象,或潇洒出尘,或安静自守,或童趣未泯。即使是低潮期,当他冥想过去,也就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甚至在海南时,居无安身之处,病无可医之药,他仍保持着“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的气魄。短短的六十多年,荣耀时不盛气凌人,艰辛时没有卑躬屈膝,怨天尤人。我对他的情感上的依附,正是来自于精神上的击节和共鸣。
总结而言,苏东坡的气质,有儒家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者无惧,有道家任真自然、骋目游怀的顺从天道,还有佛家“和光同尘,与俗俯仰”的自得。这是文人的理想状态,然而能够真正身体力行者,几千年来,又能有几人?
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英雄人物。得意时,失意时,都想想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也无风雨,也无晴。”心中多了几份豁达与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