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市场改革可谓最复杂的市场化改革,在世界范围内迄今已经近40年历史,但仍然很难说哪个市场模式是完全成功的。与别的市场不同,电能的生产、传输和消费都必须依托紧密耦合的物理网络(电力系统)来完成,电能难以大量储存,发用必需实时平衡,电力系统的暂态过程极为短暂,一个小的事故可能迅速波及全网,安全可靠性至关重要。
电力市场的设计、运营和监管涉及电力系统工程、(微观)经济学、博弈论、金融学、管理学等多学科知识,既要懂得电能生产、传输和消费的物理过程,又要深谙经济管理的基本原理,传统的电力系统专业课程没有涉及,经典经济理论也难以直接应用。这些情况对电力市场从业人员的教育、培训和自我学习带来极大的挑战。
本文分别分析电力市场设计者、运营者、监管者、市场主体管理者和交易员等不同角色所应具备的知识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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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市场设计人才
电力市场设计属于高度专业化的工作,参照国外市场模式编写市场规则并不难,难的在于如何根据中国电力工业和社会经济的实际情况设计符合国情的市场模式和交易规则,并真正通过市场机制解决目前电力工业运行中错综复杂的问题。大部分商品都是自然区分的,而电能商品完全是人为定义出来的。对于主能量交易,国外普遍采用的分时(纵向)商品是一种定义,分段(横向)商品是另外一种定义。在不同的商品定义下,所产生的价格和供需平衡条件也不相同,因此电能商品模型(何为电能商品)本身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而这又以深刻理解电力系统运行的物理特性为前提。
对于参与主体有限、非完全竞争和博弈行为明显的电力市场,经典经济学理论也难以直接应用,南方某省月度电量集中竞价的“统一边际出清”的不成功尝试是一个例子。此外,电力市场交易要受一系列物理约束,比如发用功率的实时平衡、输电线路传输容量(阻塞)约束、发电机组的最小运行/停运时间约束(不能频繁启停)和爬坡速度约束等,在市场设计中都必须充分考虑。
电力市场建设绝非一蹴而就能完成的,涉及到电力行业权力与利益格局的重大调整,市场主体、政府、社会都有一个逐渐接受、逐渐适应的过程,市场规则也只能在长期实践过程中逐步修改完善,这些都对市场设计者提出重大考验。
电力市场设计者至少要具备以下基础理论和知识并做到融会贯通:电力系统分析、电力系统规划/运行/控制、电力市场、微观经济学、博弈论、拍卖理论、金融学。此外,作为电力市场改革推进的关键角色,市场设计者最需要具备独立思考能力和科学、理性精神,切忌盲从附和、浮躁冒进和好大喜功;也应具有一定的人文关怀,多从电力用户侧和社会公众利益的角度考虑问题。在体制方面,电力市场规则的制订和修改都必须遵循科学、民主的决策程序,传统的长官意志和拍脑袋决策方式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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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市场运营人才
电力市场运营任务繁重、责任重大,不但涉及到交易结算,也涉及到电网的调度运行。
电力交易机构的主要职能包括:负责市场交易平台的建设、运营和管理;负责市场交易组织,提供结算依据和相关服务,汇总电力用户与发电企业自主签订的双边合同;负责市场主体注册和相应管理,披露和发布市场信息等。
电力交易机构主要负责市场交易组织,而调度机构主要负责交易计划执行、实时平衡和系统安全,交易机构和调度机构的职能边界应在改革实践中逐步明确和规范。日内和实时交易应由调度机构负责,而日前交易则要区别不同情形。交易机构按照市场规则,基于系统安全约束编制交易计划,用于结算并提供给调度机构。调度机构向交易机构提供安全约束条件和基础数据,进行安全校核,形成调度计划并予以执行。调度机构有责任向市场主体说明交易实际执行结果与交易计划产生偏差的原因,并根据交易规则通过事后结算实现经济责任分担。
从业务看,电力交易中心应该配备具有电力系统分析、运行基本知识并且掌握电力市场、经济学、财务管理(会计学)和计算机、网络技术的人才。
长期以来,我国电网调度机构汇聚了包括电力系统、计算机、通信、水利水电等专业的大量人才,在电改的新形势下,应该进一步学习经济学和电力市场的相关知识,特别是掌握日前、日内和实时市场交易和安全校核的相关理论。
各地还建立由电网企业、发电企业、售电企业、电力用户等组成的市场管理委员会。电力市场管理委员会是一个自治性议事机构,市场管理委员会一般由各市场主体的高层决策者组成,除掌握电力市场、企业管理、经济、金融、法律方面的基本知识外,还应熟悉电力市场建设的现状和发展趋势并具有议事决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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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市场监管人才
电力市场属于典型的不完全竞争市场,市场操纵行为频繁发生,保障电力安全运行和可靠供应为重中之重,监管任务十分艰巨。
电力市场监管对象包括发电企业、售电公司、电网企业、电力用户、电力交易机构、电力调度机构等电力市场所有成员。
对电力市场成员的监管事项包括:市场主体注册情况,市场主体符合行业政策、能耗指标等情况,优先购电、优先发电制度落实情况,电力市场规则执行情况,电力调度指令执行情况,电价政策执行情况,电费结算情况,电力市场平衡账户收支情况,市场信息披露和报送情况,电力市场相关技术支持系统(含电力调度自动化系统)建设、运营、维护和管理情况等。
对参与竞争性业务市场主体的监管事项还包括:市场主体的集中度和行使市场力情况,进入和退出电力市场的情况,电力业务许可制度执行情况,合同签署及履约等情况,企业资产股权变动、重大经营活动和财务风险情况,不正当竞争、串通报价和违规交易行为。此外,还应监管电网企业的公平无歧视开放电网等情况,电力调度机构的调度计划执行情况,电力交易机构的电力市场交易组织与结算、交易计划编制与跟踪等情况。
电力市场是一个典型的寡头垄断市场,市场力问题突出,而竞争市场主体的市场操纵行为具有隐蔽性,其甄别和监管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目前尚无特别有效的方法。目前国际普遍采用的市场力评估方法有市场集中度指数(HHI指数)计算、美国PJM等市场采用的三寡头垄断测试、行为和影响测试等,而市场力抑制方法主要包括用参考报价替代初始报价、设定投标价格或出清价格的上下限等。市场主体在重复博弈中可能形成默契合谋(Tacit Collusion)(即企业间通过相互观察或发出某种暗示来传递信息,并预期竞争者的行为来实现),其甄别和监管问题尚未在理论上得到解决。
以上电力市场监管任务对监管人员提出较高的要求,不但应该熟悉电力系统、电力市场、计算机和网络技术,还应了解法律法规、财务管理、经济理论,并进一步学习现代规制经济学(regulatory economics)的基本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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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主体管理和交易人才
电力市场中逐渐形成发电企业、售电企业和电力用户3类市场主体,应配备相应的人才。
随着本轮电力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将逐年减少既有燃煤发电企业计划电量。除优先发电计划外,其他电量均通过市场化交易实现。电改实施后核准的煤电机组,投产后一律纳入市场化交易。新核准的水电、核电等机组也应积极参与电力市场交易,由市场形成价格。
上述电力市场化改革的具体举措,对发电企业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从单纯的发电、向电网售电,逐步进入面向用户售电、增量配电以及增值服务领域,面临激烈的竞争。允许发电企业投资售电公司是重大机遇,有利于掌握第一手市场信息和客户资料,也有利于增加用户选择权,改善供电服务,提高用户满意度。
以五大发电集团为代表的发电企业仍有待培养市场意识和管理经验,缺少营销、计量、结算等专业人才队伍,需要在今后的改革实践中培养和引进。对于发电企业管理者,应尽快转变思路,增强服务意识,加强经营管理,并积极参与市场设计、规则制定和市场监管过程,进一步学习电力市场、市场营销及相关的法律法规知识。而发电企业所成立的售电公司的人才需求则与普通售电公司相近。
作为本轮电改的新生事物,售电公司(包括配售一体售电公司)成立之时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人才问题,由于电力市场的特殊性,能够胜任售电公司工作的人,主要来源应是电力相关专业应届毕业生和具备一定工作经验的电力市场及配用电管理人员。南方某省售电公司准入条件规定从业人员需拥有10名及以上专业人员,掌握电力系统基本技术、经济专业知识,具备电能管理、节能管理、需求侧管理等能力,有3年及以上工作经验,至少拥有1名高级职称和3名中级职称的专业管理人员。
根据目前形势,售电公司的业务包括两类,即电力营销和配电网运维,因此除企业管理者、财务人员和日常管理人员外,需要配备电力营销人员和配电运维人员,如建立了售电管理平台,还应配备相应的IT技术人员。电力营销人员需要掌握电力系统、电力市场、市场营销的基本知识,具备电力营销或用电检查经验,通过对售电市场趋势、需求变化、竞争对手和客户反馈方面的信息的分析研究,制定市场营销策略、购电计划并进行用电管理。
电力营销人员中特别重要的是交易员(报价操盘手),需要有敏锐的市场形势预判能力,掌握电力市场、经济学和博弈论的基本知识,并能随机应变地形成交易策略。配电运维人员需要具备配用电工程施工管理和运维经验,负责配用电工程建设施工和客户配用电资产运行维护。大型售电公司还应配备数据分析师,对客户用电需求进行尽可能准确地预测。对于售电公司主要负责人,需具备电力系统、电力市场、企业管理、经济、金融、法律等方面的全面知识,更重要的是企业家精神、战略思维和综合决策能力。电力大用户如直接参与市场交易,所需人才队伍与售电公司类似。
电力市场改革是电力行业的重大发展机遇,同时也对决策者和实操者提出了重大挑战。“虽则天运使然,然历览往迹,总之得贤者胜,失贤者败;自强者兴,自怠者亡。胜败兴亡之分,不得不归咎人事也。”(《新列国志》)
改革成败关键在人才,改革参与者既需要科学家精神,也需要企业家精神,并舍弃官本位意识和长官意志,勇往直前,敢于担当。面对这一艰巨改革任务,希望各级管理者学会察人、识人、选人、用人,也希望有关方面高度重视电改人才队伍建设问题,保障改革任务的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