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室内设计到现在给人装过很多房子。中欧并进,美法通吃。港台风,性冷淡,信手拈来。
看到一张张设计图投射到你面前和想象没差,甚至家的质感在光影下熠熠生辉。触摸上去觉得好像灵魂都会悸动。
但是每当我酒醉亦或者再梦中时,我总是向往着外公家的房子。
那是只是个普通的农村民居。门前是小片晒谷场,搭拉着菜园。两间的平房,木梁结构。靠右斜着一个厨房。后有养五畜的院子。再后是自家树林,池塘。
梦里总是要踏着雪,满身快活的往外婆家走去。脚踩到雪上咯吱轻快。雪御在风中悠悠然然。
正月的田野干净,只剩小麦郁郁青青。皑皑白雪让外婆园子里的菜也就刚刚露个头。
吱。。呀推开岁月的门,亲人们在烤火。大家都笑吟吟的,总有人会打趣道:彬伢子直巴刚(起床)爬起来吧。干枯的老木桩,安静的燃烧,清浅的木香,由下而上绕过房梁,透过光亮的瓦缝,到云端之上。
没有乳胶漆吊顶,熏黑了自然的纹理。
堂中央硬木的八仙桌,没有精致的木漆,靠在神龛,供着主席像,天地国师亲。红字黑字也只能用在这里才无半点违和。这时候外公会拿出分好的鞭炮,其实那时候我是更喜欢那种带硝的刮炮的,出手可以更从容。现在却更喜欢那一段剪好的鞭炮交错的样子。很有序,很年味儿。
总有小孩摔啦,哭啦,大人哄啦,我们拿鞭炮吓更小的弟弟妹妹啦,合着牌桌上的惊叹声,火堆边的哄笑声,鞭炮声,追赶声,孩子的哭声才是那个味儿。最后伴着一声饭熟了,收拾桌子吃饭,才算中场休息。
晶盐牛肉,青椒肉丝,黄铜火锅…总是记忆中的味道,母亲与妯娌间俱是做不出来的。后有遇到一位美食杂志作者,我说我做菜卖相不好,味道却是不错的。她说那是因为你认为菜有固定的味道。食味因果就是那时种下的吧。
而后是一家族人,在冬日灰蓝的天幕下,走在灰黄的草茎之上,你亦或可以点燃路旁的离离之草,或者找几个熬过冬的类蓖麻的种子,轻轻一扔就挂在女孩子的头发上。小孩子穿前绕后。或嬉笑或哭泣。你总能在这样的日子里感觉到人在这天地当是如何存在。你当不偏不倚。祭拜祖先,再读自然科学,维系亲戚,又离开故土,追逐理想或者生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墓碑在那里。
最后是睡觉,被大人们安抚着洗完澡。小时候总是睡在外婆家偏房。几个小孩子挤一床。一番哄闹后才能睡着,亲情融融。是当今很难体会到的。偏房在耳房后,总能听到大人们说,哎呀,看几个伢睡着没有啊。没睡的躲进被窝,睡着的,觉得安稳。小孩子总是相对比较早醒来,想着第二天怎么玩,从半夜3点稀疏的鸡鸣声醒来,又眯到五点,鸡才大叫。偏房靠院子有小窗。一看窗外才蒙蒙亮,只正躺着盯着屋顶几块用来借光的玻璃看。玻璃从灰转蓝。
陆续就有咳嗽声,然后是外公扫地声,外婆备菜声,再多一会正想把小伙伴喊起来的你。便睡着了…
就像你忘了要早点起来去玩一样,你忘了当初可以为之撕心裂肺哭泣的人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