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最容易让人觉得快乐的季节。
蝉鸣无止无休,太阳光明晃晃的,万物被映照得颜色分明,被炙烤的死气沉沉,却又隐隐叫嚣着无限生机。
可能我最喜欢事情的就是过夏。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我不确定我喜欢过的夏天,是少不更事小时候的夏天,还是自然变幻中的每一个夏天。也或许只有小时候的夏天才叫夏天,现在的夏天,只能叫天热。
小学时,一放暑假,我总是先花不到两个星期疯狂的写完暑假作业,然后就跟邻居小伙伴撒欢去。小时候我嘴甜心野,是个小胡同串子,整天东跑西颠的,热衷于和小伙伴们“打”成一片。所以对于我长大后反而变得内向这件事邻居都啧啧称奇,感叹造化弄人。我愣是找不到嘴跟他们解释年少轻狂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
那时候爹妈忙挣钱,都是奶奶管我。我奶奶可替我操心了,每天要预备好几盆的洗澡水,一到饭点,先站在门口喊:“小丹~小丹~!”看到我跟个泥猴一样的回到家,先数落一通,让我在大澡盆里打几个滚,直到洗干净了才让我上饭桌。
奶奶做饭好吃的很,换着花样儿一星期都吃不重样的。我打小就有苦夏的毛病,一到夏天就不爱吃饭,奶奶做饭就更要花心思,边做还边唠叨:“你看你再瘦衣服就挂不住了,乖乖,今天多喝口汤,多长二两肉,论斤称卖钱的时候还能多卖俩西瓜钱。”我就嘿嘿笑:“把我卖了谁给你当不惹你生气的孙女去?”
那时候最喜欢奶奶用槐树叶给我烧汤喝。槐树必须是家槐,到了夏天叶子长的茂密的很,掐一把最嫩的叶尖尖,仔细剁碎,撒进玉米面熬成的糊糊粥里,玉米的香甜衬着槐树叶的清香,粥底还有煮的透烂的花生粒和压扁的黄豆。这样烧出来的粥,自然放凉到不冷不热,我能多喝小半碗,奶奶看见乐得跟什么似的。
饭后水果自然是西瓜。小时候西瓜是可以拿粮食换的。我小时候就知道劳动创造价值了。那时候央奶奶给我缝了个能斜挎的小布口袋,到收麦子的时候,就喊上小伙伴去收完庄稼的田里捡漏。半天能捡小半布袋的麦穗头,回家把布口袋塞奶奶手里,咕嘟咕嘟灌上大半杯凉白开才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告诉奶奶:“奶奶这些是我捡的你单独给我放着哈,到时候换西瓜给奶奶吃。”奶奶夸我懂事,我就高兴的表决心:“奶奶以后我长大了还能捡更多的麦穗头给你买瓜吃。”按照惯例Flag肯定还是立早了。
有时候奶奶嫌我吵得慌,就哄我午睡,等我睡着了她才有功夫忙忙手头的活计。那时家里是大吊扇,镶在天花板上,奶奶就在吊扇下面铺张凉席,我躺凉席上正好还能看见电视屏幕。电视里小燕子因为冒充紫薇当了格格,正内疚的不行想偷溜出宫去,还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电视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风扇嗡嗡的转,身体贴在凉席上还能闻见地板的味道,奶奶点的蚊香有股草香味儿,旁边的小茶几上带网纱的小笼屉罩着的几片西瓜味儿也甜丝丝的,一切都跟催眠似的让我睡的特别香。
那次也是我睡迷糊了,从两三点睡到快五点,睁眼醒了还以为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了呢。晃悠着脑袋我出门喊奶奶,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得闲跟邻居讲话,我说奶奶你干嘛起这么早,昨天小燕子到底出没出宫去找紫薇啊。奶奶和邻居都哈哈笑,笑话我睡觉睡得时间都忘了还没忘记看电视。我因为睡过劲头沉的厉害非要钻奶奶怀里撒娇要抱抱才行。
那时候仗着自己年纪小,就算被笑话也是一种疼爱。生活对小孩子总归是最仁慈的。
夏天一个一个过去,我也就慢慢长大了。
你也知道所有的故事都是有后来的。夏天的所有痕迹在冬天都会被消磨干净,家槐的叶子会落光,西瓜到了冬天不仅死贵还一点都不甜,小伙伴一个一个都长大成家了再见面都带着三分生疏三分寒暄和三分商务。
我说没关系啊,怀念的人迟早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