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戒饬守臣
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庚辰,傅于许。颍考叔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颠。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郑师毕登。壬午,遂入许。许庄公奔卫。齐侯以许让公。公曰:“君谓许不共,故从君讨之。许既伏其罪矣。虽君有命,寡人弗敢与闻。”乃与郑人。
“颍考叔取郑伯之旗蝥弧以先登”X取Y以Z较“瑕叔盈又以蝥弧登”X以YZ构式均有用Y达成Z之意。不过前者通过“取”将Y前置从而侧显Y的来源。持郑伯之旗“先登”,目的并非争个人之功或激励军士攻城,而是为后瓜分许国获取主动。
子都的形象,类似莎翁《奥赛罗》中的伊阿古,因强烈的嫉妒而做出有违常理之事。虽笔墨不多,却是形神兼备,一个“颠”字尤其传神。文中这段插曲并非对人性丑恶面的谴责,更多还是因其行为失礼而记载。
“秋七月,公会齐侯、郑伯伐许”是总述。周天子为王,以下分封五等诸候:公、侯、伯、子、男。社会地位对春秋时期人物的言行和史官的记录均有极大影响。《左传》来自《鲁史》,故视角以鲁为主,虽此次伐许并非鲁国主导,史官通过X会YZ的构式还是将鲁排在了首位,齐、郑亦是按爵位顺序排列。
至于对许国土地的分配,虽郑紧邻许国且率先登城,不过按国力和爵位综合而论则是先齐后鲁,齐鲁都放弃的时候才轮到郑。文中并未直述齐为何放弃,而是借鲁公之口表达齐鲁两国之态度:许既伏其罪矣…弗敢与闻:许已伏罪,罪不至灭。
郑伯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曰:“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亿,其敢以许自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协,而使糊其口于四方,其况能久有许乎?吾子奉许叔以抚柔此民也,吾将使获也佐吾子。若寡人得没于地,天其以礼悔祸于许,无宁兹许公复奉其社稷,唯我郑国之有请谒焉,如旧昏媾,其能降以相从也。无滋他族实逼处此,以与我郑国争此土也。吾子孙其覆亡之不暇,而况能禋祀许乎?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惟许国之为,亦卿以固吾圉也。”乃使公孙获处许西偏,曰:“凡而器用财贿,无置于许。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于此,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孙日失其序。夫许,大岳之胤也。天而既厌周德矣,吾其能与许争乎?”
郑对许国却是垂涎已久,“八年春…郑伯请释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祊易许田”,许田毗邻许国都城,郑易得此地则军事行动更加快捷。不过迫于盟国的压力,郑伯只能“使许大夫百里奉许叔以居许东偏”,并许诺“无宁兹许公复奉其社稷”。郑伯自圆其说的言辞获得了史官的赞许,分析如下。
首句“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表明伐许的正当性。“天祸许国”为果,后为因,因果倒置是为将注意力聚焦在因上。“X实Y,而Z”是解释构式的一种,“而”是承接标识,突显Z。将天命和郑伯联系起来,天命不可违。不过寡人有疾,不敢居功。郑伯搬出了与兄弟共叔段的恩怨来表明自己德行有损,然后用反问句来强调“其敢以许自为功乎?”。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隐约可见郑伯之不甘。
之后数句是对许国的处置,并承诺将来允许许国复国,条件是:“寡人得没于地”、“唯我郑国之有请谒焉,如旧昏媾,其能降以相从也”。“无滋他族实逼处此,以与我郑国争此土也”,他族暗指齐鲁,“逼”便是当前齐鲁对郑态度的写照。郑伯的憋屈终于一吐为快。
“吾子孙其覆亡之不暇,而况能禋祀许乎?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惟许国之为,亦卿以固吾圉也。”再次用反问句强调郑并无吞并许国之心,将许叔安置于边远之地也是为了巩固郑国的边疆,虽偏远,但很重要也。
郑伯对公孙获的一番话实是郑伯对局势的真实看法。不展开。
君子谓郑庄公“于是乎有礼。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许,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矣。”
“于是乎”类似“夫”,引出叙述者的观点,用“X,Y也”解释构式进一步解释其目的:利后嗣者。之后是用此事理对伐宋一事加以分析,指出郑伯言行的目的即是“无累后人”(至于后面许复国的经历参考《左传》)。因事理起点在礼,故云郑伯知礼。
史官对郑伯的看法还是基于礼的角度,完全脱离了实际语境。由此也可大致清楚其对史料取舍的准则以及遣词用字的基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