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回家,我打算给母亲换个手机号,顺便换个手机,换个智能机。
担心母亲不会用,提前电话跟她说起这件事,“贵不贵?贵就算了嘛!”当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明白,看似拒绝,其实内心是欢喜的。那我就放心下单了。
到家之前,我把手机显示字号调成“巨无霸”。
母亲接过手机,“哎呀,那么贵的。买来做啥嘛!我用都用不来。”嘴上说着,脸上却藏不住满满的喜悦。
吃罢午饭,一桌狼藉。母亲从里屋取出老花镜,一边往坝子里走,一边支使姐姐:“我的大小姐,今天辛苦你洗碗哈!”满脸堆笑的,继而又转身招呼我,“来来来,来教我用。”
端上两条小板凳,我们娘儿俩坐到空旷的坝子边能收到WiFi信号的地方。我左手举着手机,凑到母亲面前,右手点着屏幕。一边操作,一边解说,“看,按这个键就解锁了。微信按这里,打电话按这个……”“慢点,慢点……”母亲依偎在我身边,伸出手按照我说的步骤点击。“不是用指甲点,要用指尖上的肉去触摸。”我一边纠正,一边回头看母亲。你看她。头昂得高高的,鼻梁上架着眼睛,皱着眉头,眼神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满头的银发和爬满眼角的皱纹,完全阻挡不了学习的这股热情。她的身体紧紧依靠着我,头顶只到我的眉毛处了。
时光仿佛又回到若干年前,下雨的时候,母亲时常端个小凳子坐在大门边,旁边的小簸箕里,存放着各色碎布头、线团、顶针,还有剪刀。她从线团上拉出长长的一节线,牙齿“咯吱”咬断,麻利地穿过针鼻子,把棉线两头对其,手指一挽,灵活地在线尾打出一个小疙瘩。她左手拿起绽线的裤子,右手举针在破线处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把裤子挑成小波浪状,一拉,一排平平整整、长度均匀的线脚就把绽线处补好了。翻过来检查,与其它地方的线脚竟无半点差异。那时,我常常依偎在母亲身边,看她娴熟地做着这一切,有时,她也告诉我怎么穿针,如何打结,从哪里下针,如何收尾。那时母亲的青丝正盛,脊背正直。而我依偎在侧,不过母亲眉头高度。
“咋过发语音?”母亲已经学会了拨打电话,学兴正浓。
“打开微信,打开联系人,按住这里,就可以说话啦!”
那个下午,整个屋基都飘荡着母亲的声音。
“喂,姐姐啊!我换号码了,你把我的号码存起哈!哎呀…..我们小梅给我买了个新手机,用都用不来……”
……
隔天上午,我们离开之前,母亲又拿着手机召唤我。“快来,再教一哈我!”
回城的路上,电话响起。
“你到哪里了?我去赶场了哈!挂了哦!”
电话又响起,“还没到啊?我赶场都回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挂了哈!”
还在楼梯上,铃声又响,这次是视频。视频那端,是笑得灿烂的脸,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没由来的,我们就望着对方笑得没心没肺……
文还未完,手机响起,是妈妈的电话。
“你在做啥哦?下雨没有?屋头下雨了,你说做点啥子嘛?”
“昨天我按起按起,又按一块灰咚咚的盖在手机上看不见了。”
“王三孃儿手机上都看得到阅兵式,我的手机看得到不?”
……
“你点击退出键,就能退出去了。”
“那是抖音,改天姐姐回家,让她给你下载一个。下雨天就不无聊了。”
……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子欲孝,亲仍在。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