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旅行的节奏调整到日常生活的步伐,恍惚有隔世之感。八年的时间去适应一座城市,偶尔逃离,归来依旧茫然失措。
刚到时,天气焦渴,树叶都枯黄卷着边儿。晚上忽然暴雨如注,撑一把雨伞,一个人在灯影朦胧、积水微波的校园内散步。夜色雨中,褪去一切光环,无躁无动,静谧美好。对我这样的人而言,大学总是不能碰触的疼,不能弥补的憾。如今孩子们常视念书为畏途,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书可念是一种幸福呢?
漫步西海,垂钓的人三三两两散坐在柳荫下,闲抛时光。周围或重门深锁,或小院绿树红花。坐石头上,与一位老人闲聊,说起京城的前世今生,老人满肚子不合时宜。对世事,官方与民间自成体系,各说其话,也挺有意思的。几个老北京,在西海游完泳就赤身上阵,踢起毽子,像打排球似的轮换发球,围观的人越多,他们兴致越高。慢时光的日子才能这样有滋有味吧?我们活着,好像从来没有好好活过。从西海到后海再到前海,游人渐渐如织,商业气息渐渐浓郁,无奈撤离。所有欲望横流的地方都让人找不到北。
植物园,是冲着曹雪芹而去。可惜,纪念馆里没有先生半丝半缕真迹,只有门前三棵入云的歪脖子国槐大约见过低眉垂首的先生本人吧?人,真的不如树幸运。天才在世时,生活中也是凡夫俗子,跟身边飘过的路人一样不起眼、不在意。旷世的价值需要绝世的眼光才能探测,因此敦诚能写出“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真乃魏晋人物。西山雨后,烟波也微妙,不像是北方,真有南方韵致,如若没有“举家食粥酒常赊”的困境,此地倒是写作《石头记》之适宜处。写累了,去卧佛寺,听听鸟鸣,敲敲晨钟暮鼓,烧一炷香,礼拜54吨的卧佛,闻闻天王殿前据说是唐代贞观年间的腊梅花香。不知先生当年听念佛经时做何感想,我只迷惑这究竟有几重天。我一个人瞎逛,此处亦寥落,除了几群夏令营的孩子,周边老人在草丛中捡拾昨夜冰雹砸下来青涩的枣子和银杏结的白果。我们彼此为过客,但忍不住为一株株或洁白或盈紫的莲花停驻,简单的浪漫。我来的不是季节,花期早过,只有月季园还有憔悴半损的五色月季烈日下不争艳。
国博是历史豪华的演出。在古代中国展馆,我从远古时代穿越到明清,又从明清回溯到远古。毕竟是“国”字头的,连解说员都像明星,如数家珍,健步如飞,轻重有致。从粗糙坚硬的打磨石器到如玉似冰的秘色瓷器,物质文明从来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可人类心灵之旅究竟是向前还是后退,其实是无法确定的。国博里的温度很低,穿着短裙,冷得迈不开步子,来到艳阳高照的室外,仿佛来到另外人间。文物是历史的见证,时间的留影,而更多的历史和时光远逝无踪……
如若,一生,只在路上,是辛,抑或幸?半生已去,可世间还有多少风景在时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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