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五月底了,高原的清晨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意,特别是在夜里下过一场小雨后又突然放晴的清晨。透过路旁柳树的枝叶向南望去,被夜雨洗刷过的天空格外的蓝,远处天边高耸的拉脊山顶一片雪白。绿叶、蓝天、白雪覆盖的山头,以及清晨清凉的风,就这样相映成景。
小时候,在那时的天地里,那时候的风景很单纯,总以为有绿叶的就是春天,有白雪的就是冬天,不知道有雪的不一定是冬天、有叶子的不一定是春天。那时候,偶尔会看着远处天边高高的拉脊山脉,很好奇山的那边会是什么,问妈妈时,妈妈笑着告诉我:山的那边还是山。也许,那时妈妈看着我好奇的样子,她的笑已经告诉我了:山的那边是一个孩子,也在好奇地问着他的妈妈山的那边是什么?
快到端午节了,要不是看见路过的公交车上关于棕子的车体广告,还不知道端午已近在眼前。随之就想了一下:端午节,就是五月初五,阴历的五月初五。是的,想了一下的一念之间,端午节只是五月初五,再无其它,比如曾经会去折来柳枝插在门楣上,插柳过端午。
清晨的风很凉,甚至有点冷,看着远处山顶的雪,恍惚间还以为是冬天。还好,路旁柳树枝叶间的绿意已浓,柳树都这样绿了,已经快端午了,此时,应该可以拽文为“时维五月,序数三春”。北方和南方就是不一样,同样的天空下不同的气候、同样的日子里迥异的风景,同样的四季里不一样的春夏秋冬,就像张磊翻唱的那首《南山南》:“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歌声还在脑海里悠扬,路上渐多的早行路人脚步匆匆, 面容或喜或愁,姿态或悠或急,步伐或快或慢。我知道,所有路上的行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境遇,都有各自不同的出发地,而走在路上时都背着各自不同的行囊,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地,更有着各自不同的心境。而每个人,在这个同样的清晨里,任清冷的风吹在脸上,看着同样由绿叶、蓝天和白雪覆盖的山头组成的风景,会不会是不一样的季节呢?“艳阳里也许会大雪纷飞,寒夜里也许会四季如春”,脑海里张磊的歌声悠扬,内里几分沙哑、几分沧桑。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场风景,在同样的季节里,因为所处的境地不同,却各有各的春夏秋冬。有的人,念着春天的诗句,眼里一片草长莺飞;有的人,握着春耕的锄头,脚下几束枯草化泥。
路旁的柳枝在春天清晨清冷的风里轻轻摇曳,“春天其实只是一棵柳树”,不经意间想起在春天去敦煌的旅程时,我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坐在开了空调的车里,行走在无边的戈壁和沙漠,四周一片荒凉,会恍惚此时到底是什么季节,会有一瞬间怀疑此时此地是不是春天,直到看见几棵柳树。在嘉峪关关城闸门附近,有一棵两人合抱不拢的大古柳,根深叶茂,浓荫遮地,被称为"左公柳"。关于左公柳,相传左宗棠西征期间动员湘江子弟在沿途广种榆柳,绿化边陲,后来左宗棠的部下杨昌浚途径甘新大道时看到一路湘军所植道柳连绵不断,植拂云霄,触景生情写下了“大将筹边未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的诗句,从此有了“左公柳”的传说。杨昌浚的“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与唐朝王之涣凉州词里“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诗句相映成趣,突然也觉得嘉峪关的春风是由杨柳引来的。事实上,敦煌嘉峪关的春天虽然不是杨柳引来的,但没有柳树的敦煌总少了春天的样子,有了柳树,敦煌才像了春天的样子。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每个人都是旅者,背着各自不同的行囊,各有各的经行处,各有各自不同的路,更会有各自不同长成春天样子的柳树。而人心,又怎不是自己的天地,每个人自己有自己不一样的路,也有自己不一样的长成春天样子的柳树。世间有无数的路,但只有自己走过的,才是路;世间有无数的柳,但只有按自己心里春天的样子栽的,才是属于自己春天样子的柳。
好多人,会在五月底的这个时候忘了过不了多久就是端午,想起的端午也只是五月初五,其实只是因为少了一棵柳树,少了一棵柳树长成春天的样子。
亲爱的你,愿你有一棵长出春天样子的柳,愿你能在每年的这个时候记得不久就是端午,记得的端午再不止是五月初五,而是插柳过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