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对于过年的期盼是那么强烈,那种强烈不光是小孩子,就连大人也一样。因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对于物质的追求只有在过年那几天可以稍微满足一下。
非常庆幸我的父亲是一名乡供销社职员,每到小年父亲就会带回许多我们平时都吃不到的水果零食,父亲看到我们迫不及待地样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筒芝麻饼,给我们几姊妹每人发一个,其它的都放到柜子上面的一个木箱里,然后把箱子上锁。我们姐妹几个每天都要从那个柜子前面来来回回走动好多次,每次经过都觉得有糖果的香味飘来,那种感觉比现在吃了糖果还要甜蜜。
每年小年父亲回来不光会带回过年物资,更重要的是要把家里搞一次大扫除,父亲担任屋里和地面清洁,而母亲则清理餐具茶具。父亲拿一把长长的扫帚,把厨房和火拢里黑黑的烊尘清扫干净,就连灶糖和火拢里草木燃烧后堆积下来的灰都要清理,而母亲把平时都不用的石磨和豆腐箱都清洗干净,把火拢里吊钩上挂的烧水用的铜炊壶拿到屋前的小河里用细细的沙子使劲肏洗,直到铜炊壶露出金黄的本色。她把炒刨也拿到河里清洗好晾干,准备炒炒货。
有风俗习惯说二十七的不吵(炒),二十八的不闹,所有的炒货必须在二十六以前都炒好,这几天,村里家家户户的屋顶一天到晚都冒着青烟,每家都会炒一些包谷泡,苕果子,干洋芋片,南瓜籽,这些东西炒出来,小伙伴们总算有零食吃了,出来玩的的时候荷包里总会装一些。葵花籽和花生应该算是炒货中的奢侈品了,也只有少数人家里才有,所以过年前几天也是很少吃的。
二十七上午就要开始磨魔芋,下午打豆腐,父亲负责推磨,母亲负责喂磨,磨出白花花的豆浆,把豆渣沥出来,把豆浆放到锅里一煮,每人盛一碗放点白糖,一直甜到心底……待锅里加入石膏,豆浆慢慢凝结成豆腐脑,父亲便叫我们每人盛上一碗,算是这一天的晚餐。母亲把豆腐箱里铺一张纱布,把豆腐脑装入木箱,盖上盖子,把包好的豆渣放到箱子上面压着,直到第二天才开箱。这些工作做完也差不多半夜了。
二十八蒸肉糕,做苕圆子,二十九便洗猪头……每天都有好吃的东西做出来,但是我们都只能品尝,真正上餐桌还是要等到三十团年饭。那时的我们,尝尝都是非常满足的。
每次过年父亲还会亲自做一道糖醋肉,鱼冻子。在我的记忆里这也算是比较奢侈的菜了,因为别人家的餐桌上是看不到的。
大年三十那天,母亲一大早起来煮猪头,猪头必须是整的放在锅里煮,待猪头煮熟,父亲便拿一个木盆把猪头盛起来,端到屋旁事先准备好的桌子上准备敬猪菩萨,烧纸磕头放鞭炮,这些仪式完毕,父亲便开始拆猪头,我们围在旁边,等待父亲把从骨头上拆下来的碎肉塞到我们每个人的嘴巴里,嚼上一口,满嘴都是油,香而不腻,回味无穷。
拆完猪头母亲便开始准备团年饭,父亲便准备守岁时的柴火,都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大年三十必须把火烧得旺旺的,父亲找一些晒干的树兜堆到火拢旁边,再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去给老祖宗们上坟,请他们回来过年。老父亲并不迷信,他对敬菩萨,请祖宗的事却那么虔诚,只是因为对于过年的慎重!
除了团年饭,儿时的我们更期待守岁过后的零食,吃过团年饭,一家人都要洗个澡,据说是为了洗去病痛烦恼,然后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一家人围着火拢,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说笑笑,等待跨年,后来有了电视机,我们就一边看着春晚节目,一边包饺子,一边等待跨年,十一点半开始就有鞭炮声陆续响起,父亲拿出准备好的鞭炮点燃,我们捂着耳朵欢呼雀跃,因为放完鞭炮,父亲就会拿出藏在那只木箱的饼干糖果,还有平时吃不到的桔子和苹果,留下一部分招待客人,剩下分给我们,我们也会拿出一些给父亲母亲,但是他们总是说自己不喜欢吃,直到我们硬塞到他们嘴巴里…
大年初一父亲母亲比平时都起得晚一些,直到孩子们拜过年,他们才穿衣起床,吃过母亲做的汤圆,我们便可以出门拜年了!“拜年拜年,粑粑上前”,一早出去拜年真的可以收获好多的粑粑糖果,而我们也乐此不彼,挨家拜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父亲早已不在世了,而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对于过年我也会像老父亲那样认真,过年物资也越来越丰富,只要我能想到的都买回来。但是,买回来的东西好像只有在买的那一刻动心,就连孩子也无动于衷,餐桌上的大鱼大肉根本都不受欢迎。
现在过年,物质丰富得不能再丰富,准备过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没有了对物质的那种渴求与期待,拜年也只是一种形式,除了喝酒打牌发微信玩红包,剩下的只有无聊。如今过年没有了那种简单的幸福,单纯的快乐!也就少了那种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