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4日

苏味道处事模棱

娄师德唾面自干

武则天当政时，重用来俊臣一班酷吏，动不动就诬陷别人谋反，大肆杀戮，借此恐吓臣民，建立自己的威信。因此，不少大臣当好好先生，明哲保身混日子。

天官侍郎苏味道，当了几年宰相，没有任何功绩可言，议论朝政时，总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别人很鄙视，他倒很得意，经常向人夸耀：“处理问题不可是非分明，要是出了差错会后悔的。模棱两可，保管没事！”平时他就像抹了油的车轮，滑得很，哪里是宰相的作风？世人都称他为“苏模棱”。【〔698.9〕以天官侍郎苏味道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味道前后在相位数岁，依阿取容，尝谓人曰：“处事不宜明白，但摸稜持两端可矣。”时人谓之“苏摸稜”。】

幸而他写出两句漂亮的诗：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①

把正月十五元宵节的京城景象描绘得光彩照人，才给他留下一点面子来。

宁陵县丞郭霸，凭阿谀奉承讨得武则天的欢心，拜授监察御史。他有个想法；我的官位全凭讨人喜欢得来的，今后还得不断地讨好人。御史中丞魏元忠，是他的上司，一次生病，郭霸前往问候。他看到门角落里放着马桶，有元忠解手遗下来的大粪，便伸出手指，拈了一团，放在舌头上舔了舔，然后兴奋地告诉魏元忠：“大人的粪要是甜的，那就麻烦了；我刚才尝了尝，味道是苦的，保险没事儿！”原来古人说过，尝粪也是验病的方法。魏元忠是刚直君子，对这事十分鄙弃，几乎逢人便说，郭霸的丑闻也就传开了。【〔692.1〕宁陵丞庐江郭霸以诌谀干太后，拜监察御史。中丞魏元忠病，霸往问之，因尝其粪，喜曰：“大夫粪甘则可忧；今苦，无伤也。”元忠大恶之，遇人辄告之。】

有些正人君子，看清世道人心的险恶，不愿同流合污，但也要战战兢兢地自求安宁。

像名声很高的宰相娄师德，他的兄弟出任代州刺史，临别之际，娄师德问他：“我当宰相，你又是一州之主，家里太得势了，这不是好事，会遭受忌恨的。该怎样才能避免呢？”【〔693.1〕春，一月，庚子，以夏官侍郎娄师德同平章事。师德宽厚清慎，犯而不校。…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师德谓曰：“吾备位宰相，汝复为州牧，荣宠过盛，人所疾也，将何以自免？”】

兄弟跪下来，动情地说：“从今以后，别人向我脸上吐口水，我用衣袖擦擦，也就敷衍过去了，决不让兄长担心。”娄师德听了，闷闷不乐，长叹道：“你这种态度才叫我忧愁呢。【〔693.1〕弟长跪曰：“自今虽有人唾某面，某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

别人朝你脸上吐口沫，是对你不满；你当时擦干净，岂不令人更妒恨吗？旧怨没消掉，又添新的不满意。唾沫嘛，不擦也会干，你应该笑着领受，决不可以揩掉！”【〔693.1〕师德愀然曰：“此所以为吾忧也！人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自干，当笑而受之。”】

这就是所谓的“唾面自干”之法，免得招灾惹祸。足以看出当时朝廷和社会上的风气来。不过，娄师德不像苏味道一般，混世讨好吃闲饭，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材。狄仁杰当宰相，就是他推荐的，但从不外露，别人不晓得。甚至狄仁杰本人也不知道，看他忠厚本分，遇事容忍，倒有些瞧不上眼，常加排斥，想把他挤出朝廷。【〔699.8〕师德在河陇，前后四十馀年，恭勤不怠，民夷安之。性沉厚宽恕，狄仁杰之入相也，师德实荐之；而仁杰不知，意颇轻师德，数挤之于外。】

武则天心中有数，问狄仁杰：“娄师德这人到底行不行？”狄仁杰答道：“作为将领，驻守边疆，能尽职责；是不是很能干，就不好下结论了。”【〔699.8〕太后觉之，尝问仁杰曰：“师德贤乎？”对曰：“为将能谨守边陲，贤则臣不知。”】

“照你看，娄师德能不能识别贤才？”狄仁杰没正面作答：“跟他同事多年，没见他推荐什么贤才。”

武则天笑道：“我为什么了解你？就是娄师德介绍的。应当说他是能够识别贤才的。”【〔699.8〕又曰：“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太后曰：“朕之知卿，乃师德所荐也，亦可谓知人矣。”】

狄仁杰事后不禁由衷地感慨：“娄公道德高尚，胸襟博大，我真小气，他包涵得太久了，他的人格多高多深，我是测量不出来的。这表明我太浅薄，太俗气！”【〔699.8〕仁杰既出，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是时罗织纷纭，师德久为将相，独能以功名终，人以是重之。】

①这是苏味道《上元》诗的开头，见《全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