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黏米——粽——子——”
临近端午,大街上传来卖粽子阿姨悠长的吆喝声,又把我带回童年,带回家乡,带回那棕香弥漫的端午节。
小时候每到端午节,大街小巷都飘满了浓郁的棕香,人们过节一样充满了喜气,至今记忆犹新。
端午前一天,也就是五月初四,勤劳的妇女们将提前采来的芦苇叶煮好凉着,把即将做粽子的大米(一般是糯米)放在水中泡好,等泡到晶莹的米粒变的泛白时,就可以包粽子了。
包粽子是一项很专业的活儿,不是一般人都能灵活操作的(我有一次就因为米泡的太轻,又在粽皮里填入米过多,导致粽子煮熟以后太硬,口感不好)。记忆中母亲包的粽子总是最好吃。那时候,母亲坐在院中的桐树下,身边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皮水桶,里面浸泡着煮好的粽叶和泡湿的稻草,旁边小盆中是泡的发白的大米。母亲拿起两三片苇叶,一片压一片,顶端对齐,左手捏紧顶端,右手拿起叶身,轻轻一绕,就围成了一个圆锥形,两边掺紧后,往里面顶角处放一粒红枣,然后抓一镊大米,慢慢放入,在上面的两个角各放一粒红枣,有时在中心也放一粒。大米只装三分之二就行了,这样煮熟后刚好鼓起来。放好米后把粽叶从上面慢慢围绕着三角型的边,一边一边包严实,最后用稻草将粽子捆好,就行了,我们这的粽子大都是三角形的。母亲辛劳一个下午可以包几十个,包好后放在大铁锅中,添满水,盖上厚实的木锅排。当水烧开后,缕缕粽香就从锅排(锅盖儿)缝中慢慢的飘散在厨房、院落、大街上……整个村庄都弥散着端午的粽香。
端午节的前一天,母亲除了包粽子,还要给我们姐弟三人配花花线儿。花花线儿是用五色线配成的,一般是红绿黄蓝黑,当然也可以是其他的颜色,只要是五种颜色好看就行。如果说粽子是为了纪念屈原,那么五色线儿则是为了避难。母亲把五色线儿反方向捻成两股儿,就像好看的辫子一样,戴在我们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这要戴到六月六才能解下来。记得每次母亲为我们戴花花线儿时,总是说:“戴上花花线儿,就是蛇看到了也会绕着走(小时候最怕蛇了,总以为花花线儿比蛇的花纹好看,因此蛇也不会攻击我们)。”儿时的我们深信母亲的话是对的,因为有几次看到蛇,它并没有追着我们跑,而是穿过小路,径直钻进玉米地了 。那时的小伙伴儿们到一起,总是比谁的花花线好看,记得最好看的应该是用细毛线编成手链儿的那种,再配上小银铃,叮叮当当的很是清脆。 一到六月六,母亲拿着剪刀把我们那洗得发白的花花线剪下后,并不扔掉,而是将它系在指甲草的径上,据说,这样花会开的越来越漂亮!
如今,一到端午,母亲总是提前配好花花线儿,打电话让孩子们回去戴,家里的孩子还都乐意,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兴致不减。而城里的孩子也许是远离了浓郁的民俗,竟不屑去带,我就捎回了家,放在抽屉里,看到它,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那美好的童年。
与花花线儿同时搭配着戴的是香囊。那是候母亲给我们姐弟三个每人做一个香囊,男女是不一样的,我和妹妹的是心型,叫“鸡心子”,弟弟的是梯形,叫“老力布袋”。母亲总是用好看的花布给我们做,做成以后里面填入五谷(我们这没有香料),据说,五谷寓意五谷丰登。鼓鼓的,缝好后还要在香囊的角尖儿上用高粱杆截成小棒儿和圆形的花布片间接起来做成穗子,再用五色线儿做链儿,挂在我们的脖子上,戴上香囊后的那股儿得意劲儿,到现在还难已忘怀,这香囊中又寄语了多少美好地希望啊!
端午的前奏是这样的,大多是给孩子们准备吃的、戴的,到了端午这一天,则更热闹了……
端午忆,最忆是清晨。
端午节的早上天刚昏昏亮,人们都早早的起了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成群结队在薄雾冥冥中朝上河(上河是我村南边的地名,因这有一条常年潺潺不断的泉眼儿而得名)走去。男人们聊着小麦的长势,女人们说着家长里短,一阵阵笑声沿着河滩(上河的右边是一条由南向北的河滩。日常时候河水潺潺,人们洗洗涮涮,淘麦饮牛,一到夏季就成了洪水肆虐的地盘儿)的大堤传向村北。
远远的,就看到赶早的人们已经占领了的泉眼两边的有利地势,姑娘们已经解散了长发,慢慢的沁进水中,那黑黝黝的长发在清澈的溪水中伴着河底的水草随波飘荡。据说,端午节的早上用泉水洗头可以免去头部的灾难,一年不会头疼。因此人们都早早的到小溪中洗头。记忆中,这个习惯是亘古不变的,起码我没有离开故乡的那些年,年年如是。当清凉的泉水漫过头发的那一刻,整个身心都随之慢慢清爽,仿佛清泉的灵魂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顿时身轻似燕。
洗过头后,人们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采竹叶、挖芦根、采药材。泉眼的正上方就是我们村的竹林了,这竹林形成于何时,我却不知道,当我记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伴着鸟鸣的翠绿竹林是我们童年的乐园。竹林平时是有人看管的,一般不让采摘,但今天却例外。只要不伤着竹子主干,不影响竹子生长,采些小竹枝竹叶人家是不说什么的。人们把采来的竹叶用线绑起来,挂在房檐下面,割麦时放在开水锅里煮一会儿,放凉后直接饮用,那清香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新。
上河采到竹叶,下河去挖芦根。下河位于我村北面。一条小溪由南而北,弯弯曲曲,穿过所有的稻田,流入最北面的芦苇荡。用撅头挖开湿泥,就露出了白嫩的芦苇根。采摘后,拿回家后泡在水缸里。每到割麦季节,一回家就急急地揭开缸盖,一股清香迎面扑来,忍不住拿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个痛快。
端午节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采药材,在太阳出来之前,村民们纷纷到溪边、河滩、地头采摘药材(所谓的药材,就是平时地里长的草,据说这些草平时是不具有药效的,只有端午节这天太阳出来之前采摘,才具有药效)。采药材是大人们的事,具体有哪些,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有艾草、毛眼睛、麻过蒿、蛤蟆癞草什么之类。河滩和溪边长的都有,我们平时总是用手把麻过蒿捏熟烫,轻轻的贴在太阳穴或者眼皮之上,麻麻的,凉凉的,清爽极了。毛眼睛我们平时是不去招惹的,大人总告诫我们,毛眼睛的汁液挤到眼睛之上是会瞎眼的,因此,除了喂兔子的小朋友采摘之外,我们一般是不敢去冒险的。但端午这天人们会小心的采上一大把的,因为它有神奇的药效。
太阳出来了,人们纷纷从河滩走出来,因为再采却是徒劳,所以都开始朝着村子的方向打道回府。
吃——粽——子——了!
端午节的故乡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勤劳的人们用传统的方式诠释着端午的无穷内涵。
端午忆,最忆是清晨,如雾如尘;端午忆,最忆是母亲,爱似甘霖,滋润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