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返阿尔比纳
吴振华像一个穷凶极恶、逍遥法外多年的惯犯一般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杀人之后,便带着陈哑巴回到住所,又为他另租了一个单间,大家各自休息去了。
这毫无疑问成为了吴振华自打来苏里南之后睡的最轻松的一觉,即便在往后的岁月里,也再难睡上这种踏实觉了,软玉温香,心想事成,人们常常说的人生赢家,无非也就这样了。
他一觉便睡到了下午三点多才醒,眼睛才睁开,便见秋天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表情严肃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情。
“你……这么早起床啦,这……几点了。”吴振华睡眼惺忪地摸了摸脸。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秋天一把将报纸扔在他脸上,吴振华接过来定了定神一看,是一份《洵南日报》,上面头版头条用超大字体写着“泽兰迪亚魔鬼堡,惊现十五具男尸。”报道中称早上博物馆管理员上班时发现门锁被撬坏,管理员连忙上楼,结果发现二楼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多具尸体,且均被枪杀,此事引起了苏里南各界的高度紧张,有官员称之为“自苏里南建国以来最惨无人道,最残忍的屠杀事件。”在这篇报道的最后,将这一事件称之为“苏里南12月屠杀事件。”
“哈哈,12月屠杀事件,这个名字不错。”吴振华来了精神,笑着说道。
“你……你真的去杀人了?”秋天有些害怕,小声问道。
“这个……”吴振华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秋天看吴振华承认了,一下子眼泪便涌了出来,一边重重地在他身上打着一边哭着埋怨。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老天让我认识了干爹,又让我目睹了他被杀,这仇我能不报吗?”吴振华没有拦她,而是自顾自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打打杀杀能有好结果吗?你看洪爷这样的人物最后还不是死了吗?还说什么要和我白头偕老。”说到此,秋天哭得更伤心了。
“秋天,你听我说……我这样做,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吴振华将她搂在怀里。
“我就是因为想一直活着,所以才杀了他们,毕竟杀害我干爹的人是鲍特瑟啊,可是如果我就这样去找鲍特瑟,必然是有去无回,可是我想活着,和你一起活着。”吴振华温柔地说着。
“那你杀他们有什么用!他们是无辜的!”秋天大声责备道。
吴振华松开了秋天,起床穿上了鞋子,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最后缓缓开口道:“其实,如果死的人不是我干爹,或许我会赞成鲍特瑟,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可是他杀的人偏偏又是我干爹,我不想找他报仇,也没能力找他报仇,但仇又不能不报。”
“振华,振华。”秋天有些害怕地走到吴振华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头了,就很难再回头了,你跟我一起去法圭好吗?我们先去法圭,然后去法国,我们去巴黎,去看艾菲尔铁塔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当然!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我干爹家里,他生前有些积蓄,我不能把那些钱留给鲍特瑟。”吴振华捧起秋天的脸,捏了捏她的鼻子,秋天眼角挂着泪,笑着点头。
……
胡乱地吃过一些下午茶后,两人一同去位于帕城南边的杂货市场,买了一些帽子,假胡子之类的做了简单的伪装,便又从孙长老那边请来一位专业的律师,替老周立了一份假遗嘱,以清点遗物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进入了老周的屋子,在律师的掩护下,吴振华将藏在鱼杆中间空心部位中的几张支票全都取出,粗略一计算,约有十几万美金,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1982年整个帕城的税收才多少,尽管吴振华不知道干爹的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但也没多加怀疑地收了下来。
一切事情都完成,吴振华与秋天退了房,连同陈哑巴一行三人,当晚便共同坐上了重回阿尔比纳的小巴车,没有了干爹,没有了洪爷、唐会长,便没有了专车和飞机,前后才两三天,时移事易,物是人非,这在吴振华心中没什么太深的感触,倒是陈哑巴是一路连连感慨,三龙头一死,华人商会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本想各自为政,不料却被盘踞各地的外国势力吞并,死走逃亡伤。
他们是12月9日凌晨坐上的小巴车,至早上7点钟时便已到达了阿尔比纳。
最新接手原先沙家帮沙晋衡地盘的是越南帮,不过好在越南帮的龙头恰好与孙长老、洪爷、老周都认识,虽说在那几年,中越爆发了边境战争,不过大家在此之前就已经相识多年,所以关系仍旧很好,甚至连陈哑巴都与这越南帮龙头老大打过好几次照面,而这次偷渡去法圭的计划,孙长老也是亲自打电话交待好的,因此三人自然没有太担心行程。
本是10号晚上的船,但吴振华怕在首都被鲍特瑟的耳目盯上,所以特意提前一天连夜出发。吴振华心想:任那鲍特瑟本事通天,也绝料不到自己又回到阿尔比纳来了,更料不到,12月屠杀事件的始作俑者会是自己。
下车之后,吴振华特意选择了居住在居香亭隔壁不远处的一条街,办好入住手续后,便由陈哑巴去越南帮总部联络他们的龙头去了。据陈哑巴说这越南的龙头老大是女的,不过吴振华对这些没啥概念,在来苏里南之前他压根也不知道什么黑社会白社会的。
到了中午时分,哑巴便回来了,还一脸兴奋地带回来一份最近新出版的刊物《中华日报》,吴振华接过来一看,也是一脸欣喜,报纸的头版是关于鲍特瑟身陷官司的新闻,有一名苏籍军官指出鲍特瑟是杀人凶手,12月屠杀事件是他一手炮制,只是因为十五名受害者与鲍特瑟执不同政见便惨遭杀害。
文章还罗列了一些不知名的心理学家通过对阿尔比纳事件,12月屠杀事件的始末分析而对鲍特瑟进行的一些“科学判断”,他们煞有介事、言之凿凿地得出结论说鲍特瑟是一名“独裁者”,他的性格“极端顽固”,“充满了暴力血腥”,还说他是“核武器研发狂热者。”
据“目击证人”称,他自12月7日深夜看见鲍特瑟进入了泽兰迪亚堡,直到8日凌晨才从里面出来,而这一时间与法医验尸结果中几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一致的,在此之前,官方则并未将验尸报告对外公布。
另有一些鲍特瑟的支持者则指责证人在作伪证,因为他确切地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那么他本人也极有可能是诬告鲍特瑟的真正杀人凶手。
在这则报道的右下角贴着一张证人的照片,吴振华一看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秋天的那名“老顾客”罗泽达尔。
7日晚上的时候,当吴振华第一次带着陈哑巴回家,路上他便思索嫁祸鲍特瑟的事情,回家后正好听到秋天说这罗泽达尔是有家庭的人,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不太光彩的办法,当即就命陈哑巴去了罗泽达尔家,以他妻子和孩子相要挟,逼迫他出面指证鲍特瑟。结果哑巴先将这事告诉了孙长老,长老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伤害家人不算好汉,因此立马阻止了陈哑巴,并拿出了另一个更妙的主意,因为那个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伊始,在全世界眼里,中国还是一个极其封闭且神秘的东方国度。孙长老就利用外国人的这种心态,为陈哑巴编排了一套骗神骗鬼的说辞,但是陈哑巴是结巴,说话不利索,所以特意又派了一名长的非常丑的喽罗陪同着以壮声势。结果两人一边演戏一边骗,威胁罗泽达尔如果他不按自己说的办,十年之内他将成为下肢瘫痪的残疾人,而他的孩子长大后也会成为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的妻子最终会因为照顾他们父子而去妓寨里出卖色相。
这罗泽达尔本就没读过多少书,见来者又是东方神秘国度的使者,不由得他不信,后来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这事给答应了下来,从今天这新闻来看,罗泽达尔对陈哑巴的话还真的是深信不疑了。
除此之外,报纸上还有另外两篇关于鲍特瑟的新闻,一篇是有人揭发鲍特瑟参与了银三角的毒品交易,另一篇则是荷兰官方宣称拒绝与以鲍特瑟为总司令的苏里南政府合作,且停止对苏的一切经济援助,同时将对杀人犯鲍特瑟发起悬赏通缉令。
几篇报道看得吴振华心里无比舒坦,他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床上笑着。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开门的是陈哑巴,门外站着一名个子小小的,长的黑黑的亚洲少年,他一看见陈哑巴,便有些害羞地用生涩的中文说道:“请问你是吴先生是吗?我是越南帮的,我们帮主邀请你们一起喝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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