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求成’挂在哪里？”Y先生买下《灯光》之后一直在想。
客厅？
那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挂在那里，谁都会问，次次都要向来者解释说明。
“求成”在黑暗中的孤独、无奈，和亲朋好友相聚的气氛很不协调。
餐厅？
品尝佳肴、开怀畅饮之地，在“求成”的冷眼目光下，不合适。
卧室？
自然要征得另一个主人的同意。“求成”是单身。
斟酌再三，书房是唯一合适的地方。
外人，包括家人都很少进去，属于完全的私人空间。
黑色，容易把人带入沉思状态，不影响性情有些忧郁的Y阅读和写作。
案前还是面对窗户的方向？
挂在面对窗子的那面墙上比较合适。进书房，正面是窗外，右侧是书柜和书桌，书房的一切在“求成”的目光之内。
在那个位置挂了十几年的波斯挂毯为“求成”让位？
Y有些踌躇。
挂毯画面中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从不同的位置望去，那对栩栩如生的眼睛随角度和光线发生色彩变化，透出“百兽之王”强悍中的细腻。据说这是伊朗独有的真丝和羊绒混合编织变色技术。
用不同颜色真丝编织的鬃毛和胡须，一丝丝、一缕缕，微微颤动，仿佛狮子在呼吸。
这幅挂毯是伊朗著名艺术家Arsadi《雄狮》编织方法的模仿，耗时数月，结扣就打了二十多万个。
Y偏爱这幅挂毯，不仅是它的美感，还因为买它时经历的惊险一幕。
2009年去伊朗旅行，到德黑兰的第一件事是去这家颇有信誉的地毯店，站着、坐着，看了两个小时，选中了它。付了定金，才开始第二站行程。
回到德黑兰的当天，安顿下来准备去那家地毯店取挂毯，谁知门外人潮涌涌，举着标语、呼喊口号，原来这是一场多年未见、声势浩大的反政府游行。
导游和酒店经理反复劝说，把取货的时间推到第二天，也就是乘机回国的当天上午。
次日早上，不顾众人的阻拦，坚持去亲自取货，导游只好冒险陪同。
街上口号震天，有店铺橱窗被砸毁，原本在草坪悠闲觅食的鸽子惊恐地在天上盘旋，地面和周围的建筑好像都在震动。
尽量远离示威者、贴在墙角处缓慢行走，过一个街口就是那家地毯店，未料侧面街口冲出一批政府支持者，双方对峙对骂，Y和导游慢慢地“淹没”在人海中。
见状不妙，导游拉着Y转入右侧道路，东转西转，进了那家店的后门。
地毯店前门已经拉上铁帘，看不到外面，示威者敲打铁帘的声音令店里的人坐立不安。
取了预先包装好的挂毯，地毯店的老板开车，弯弯转转兜了一大圈，把他们二人送回酒店，这时航空公司通知，鉴于骚乱（riot）的原因，建议旅行团尽早到机场，以防不测。
慌乱中，Y匆匆整理行李，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装箱，唯独手提这块重量不轻的挂毯，飞机起飞，把沉甸甸的它抱在怀里。
独坐书房，侧身就是那幅挂毯，颤动着的鬃毛、逼人的目光，Y的心绪有时随画面的黑色背景，隐约看到抗议者愤怒的面孔。
“取下狮子，放上‘求成！”
（连载中，周一、周三、周五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