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路漫漫,鲜有人活过百岁大关。若以百岁为止,那五十岁则人生过半,二十五岁则将一辈子的风景浏览过了四分之一。
在过了今晚的十二点后,便要跟17岁说再见了。鄙人在《记亚林学府文》中感慨道:乌头亦白,马角亦生,清梦悠悠,何其黄粱。唉!斯人也,尘埃也。一个人的视野自出生起便有了规划:乡村孩子见不到高楼大厦,城市子弟不晓田野之乐。而于我来说,可动的人,可自阔天空。我在毕业以后的旅行时,纵跨中国三千公里,自家乡出发,乘飞机至广州,又飞过海口至三亚,接着乘上火车,历经三十七小时的摇晃去往北京。一路上,我亲眼目睹了车流不息、人流不止的不夜城的繁华与热闹,亲口饮下第一杯昂贵的莫吉托,亲身体验了地铁高峰期不用自己走动就被挤上车的庞大人流。一路上,我闻过五十块钱一晚、马桶与床仅一块木板之隔旅店的恶臭,我体会过两天只吃一桶“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的饥饿,我见过没有风的三十五度白天穿着长袖长裤工装、骑着七巧板电驴等在地铁站口吆喝接客的“打工仔”。
霍去病十八岁为剽姚校尉,二十二岁封狼居胥;我十八岁作为愤青指点江山,二十二岁大概进厂上班。我得感慨我出生太晚——若是生在革命年代,我也愿追随先生开天辟地——如今使理想抱负如同夏虫语冰。偃蹇不叶,岂可中语。我自是清楚这不过是文青发骚,如食不饱的老叫花子拿只破碗乞讨,却不思进取、嫌弃世道。在晚风与月光的轻柔中送来泥土的芳香时,我不禁思考:我何时如何成了这般模样?如今想来,应是不知不觉间便成了这般。没有特定的时间,没有特别的事情,没有特殊的人选,正如江河终日无所事事的奔流,依然可以汇聚至大海。美漫《瑞克和莫蒂》中莫蒂有句开导我的台词:人的出现没有目的。好像的确如此,种子会生根发芽,蝴蝶需要破茧,清辉要等太阳下山,我变成这副模样,好像大家都没有目的。
我想,会思考的人大都是在18岁左右,年纪太小还在碌碌无为的期盼长大,年纪太大早就闲不下来静心思考了。十八世纪的英国作家奥利弗·哥德史密斯说:“我们最大的荣誉不是屹立不倒,而是跌倒无数次依旧能够爬起来。”我想只有18岁这个年纪才最坚毅不倒、最疾世愤俗、最无可救药。如天真的傻瓜,似无知的老者,若悲悯的菩萨;像南方的雨说下就下,像北方的雪洁白无暇,像高耸入云的山屹立,像遥无边际的海宽广。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在我看来,这便是成长。
谢谢了,若是问我还有什么可说,我会告诉你:再见,17岁,你好,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