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舍不得扔东西并且喜欢把东西打包的习惯,幸得这习惯,很久以后,我能再看到你几年前寄来的明信片。
“希望我们能像小时候那样疯狂,我们一定可以的。”你说。
多少话不及这一句。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常常想念那时候的你,你那么大大咧咧又自来熟的一个人一定没有在意我的淡出吧。
我不敢对你说我的惆怅若失,怕你觉得我矫情。但其实越年幼建立的感情越记得深刻。
庆幸我们的友谊是被注定的结果,遗憾渐渐消淡也是。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大概是因为年纪太小,我总觉得我们是自打出生就认识的,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两个妈妈就把我们放在一起玩,孩童的小世界里,我们只有彼此。
九几年的时候,我看着你喝奶粉打赤脚,你看着我又圆又胆小。
零几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倚在矮铁门上,看着下午五六点镇上读初中的哥哥姐姐们踩单车放学回家,一批一批朝着同一个方向。我们都说想快点长大,可以自己赚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们也会像《七月与安生》里,七月与安生一样,一起洗澡而不觉得害羞,我会学你一样在肚子上来回打泡泡;一起躺着床上讲完小心事以后一起睡着,半夜醒来抱着你睡到天明。
女生之间的友谊总是不可避免地有点别扭,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好到可以一起洗澡的女生。
七月对安生说“我恨过你,但我也只有你。”
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所以我不可能恨你,只是在羡慕嫉妒疏远之后,才发现心里一直有你。
依地方迷信的说法,孕妇的肚子不可以照相,这样会让肚子里的宝宝性格小气。我妈妈怀我的时候就没少照。
翻看小时候的照片,能被自己笑死,有一半的照片都在生气,不是胸前交叉双手,就是嘴撅得比天高,我真的很小气。
大家一起出去玩,妈妈抱了你一会儿,我吃醋不理任何人;妈妈夸你字写得漂亮,作文写得好,学习什么都比我好,我暗暗不开心;你从幼儿园里表演完回来穿着漂亮裙子,我看看自己丑陋的黄色校服,偷偷把你表演时戴的头花藏起来不吭声,最后看着所有人去找。
你总是让着我,吵架了先示好,我说喜欢的东西你都会让我带回家。有时候为了显示我不是随便乱拿别人东西的坏孩子,我会让你故意在大人面前再大声地说一遍想要把某样东西送给我。
但其实,你也会羡慕我穿在身上你没有的粉红色裙子,想要穿小白皮鞋而不是鞋面上有个大图案的小孩子凉鞋,想要住在宽敞舒适的房间里,而不是跟爸爸妈妈挤在一间房。
几年以后,你爸爸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你过上了物质上比我好的生活。而我家里开始不如以前。
有一天我们一起坐在你家的新房子,你走到跑步机旁转过头来对我说:
“你看我家多大多漂亮,比你家好多了。”
“你的房间好挤哦,人都不能走了。”
但你不喜欢听到别人说我不好,有一次一群女生说我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被你听到后,我倒没什么反应,只觉得那群人一直盯着我好奇怪,你就已经愤愤不平地在我面前痛斥她们。俨然一副一致对外的样子。
到了读小学的年纪,我们开始分隔两地。最初两年,你还是会每个周末打电话来问我这个周末回不回去,我们都会为每次的见面而兴奋不已。
后来为了躲避债主,我越来越少回去了,而你也渐渐不再打电话来。
我离开了小镇,你转了好几次学,我们离开彼此,接触不同的大世界。
记得有一次久别之后再见你,你羞涩地躲在你妈妈身后,不好意思和我说话,过了好久才肯跟我聊天,而临别的时候你走过来对我说:
“我们下次见面不要花那么多时间才熟了,这样很浪费时间,我们一见面就要熟。”
可惜大人的脸皮比小朋友还要薄啊。
越来越陌生之后,我们默契地开始逃避面对面。时间让我们长出太多相去甚远的棱角。
我小心地掩藏着这个事实,不直面的时候一切都可以假装风平浪静,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我怕一旦真正面对面才发现距离之下的我们无话可聊,错失太多而要不得已终于要承认我们都已经不是那个人。
我们都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尴尬。
偶尔给对方捎个礼物,发张近照,说句晚安,成了我们留给彼此在心里最温柔的认可。
其实每次看见你说自己孤单的时候,我都会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一个不能在你身边的人,又怎么给你拥抱呢。
希望代替我陪着你的朋友们,能与你真正地推心置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