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象棋
嘉豪的心思，全被那三十二颗棋子勾走了。课堂上，黑板上的公式晃成楚河汉界，老师的声音远得像棋盘外的风，他指尖在桌下偷偷比划，马走日、象飞田，满脑子都是车马炮的厮杀。放学铃一响，书包往肩上一甩，脚步就不受控往街边的象棋摊拐，蹲在人群里看得入迷，摊主落子的脆响、观棋人的议论，把回家吃饭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天色擦黑，母亲的呼喊穿过人声传来，才慌慌张张往家跑。
老师找过志强好几回，说嘉豪上课走神越来越厉害，作业也敷衍，劝了多少回，转头还是扎进象棋摊。志强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没骂嘉豪，也没急着说教，只是从柜子里翻出一副旧象棋，红漆磨得发暗，黑棋边角也有些磕碰。“来，跟爸下一盘。”他把棋盘摆上桌，语气平静。
嘉豪眼睛一亮，攥着棋子的手都有些发紧，他总在摊上学招式，正想试试身手。可刚开局，他的炮就被志强的马绊住，没过几步，兵又被车截杀，原本琢磨好的套路全乱了阵脚。志强落子又快又稳，每一步都掐着他的要害，没半炷香的功夫，嘉豪的将就被将死，棋盘上红子丢得七零八落，只剩几个残兵苟延残喘。他攥着剩下的棋子，脸涨得通红，鼻尖泛酸，狼狈得不敢抬头。
没等嘉豪缓过神，志强抓起桌上的象棋，转身就往厨房走。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火星子往上窜，他手一扬，三十二颗棋子全落进火里，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木头燃烧的味道散开，红黑棋子在火中慢慢变形，漆皮炸开，冒出淡淡的青烟。
嘉豪愣在原地，眼泪唰地掉下来，想伸手去抢，又被志强的眼神拦住。志强蹲下身，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声音沉而有力：“爸年轻的时候，比你还迷下棋，跟人对战能熬一整夜，可下棋能当饭吃吗？”他指着灶膛里渐渐烧黑的棋子，“这东西能解闷，能消遣，可不能耽误正事，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读书，不是把心思全耗在这上面。”
火苗舔舐着棋子，最后只剩一堆黑灰，随着柴火的晃动轻轻飘起。嘉豪望着灶膛里的火星，眼泪慢慢止住，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志强的话像落在心上的石子，砸出清晰的声响。从那以后，他路过街边的象棋摊，脚步会顿一顿，却再也没停下，背着书包径直往家走，课堂上的目光，也重新落回了黑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