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长须国》

此篇出自《酉阳杂俎·诺皋记》,是关于海外异国的故事,这故事前半部分很像是当时很普通的对于远方异国的奇谭,但是看到最后才发现,所谓的长须国,原来竟也全然是幻化而来。这故事不像是文人特意创作,而有点童话的意思,大概是像《叶限》一样也是段成式从哪位朋友那里听来的民间传说吧。

正文:

大足初年时,有一位士人随着出使新罗的使团一道出海,半路上却被风吹离了航向,漂流了不知多久,终于漂到了一个小岛上,岛上的人全都长着长长的胡子,说的语言和唐朝话没什么不同,自号“长须国”。

国中不管是居民的精神状态还是吃穿用度都很繁荣,只是房屋和衣冠的样式稍稍和唐朝有所差异。地名据称叫扶桑洲。这国家也设有各种官员,只是名称和唐朝也不一样,有诸如王长、戢波、目役岛逻等名号。

士人登岛以后,逛了很多地方,不管到哪,那里的居民都对他很是敬重。

忽然有一天,士人落脚的门外来了几十辆的车马,来请士人说他们的大王要召见他。士人虽然很不安,但也只好随他们而去。

一直走了两天,才进到一处有甲兵守卫的大城里。使者领着士人来到一座宏伟的宫殿中,大殿上仪仗护卫的阵势就如同中原的王者一般,士人站在殿下,俯伏听命,等了一会儿,殿上的人才稍稍站起来,封士人为司风长,并招为了驸马。嫁给他的这位公主长得特别美,只是下巴上也长着几十根又粗又长的胡须。

士人从此飞黄腾达,外出时威风无比,家中则是金玉满堂,只是每次回家时一见到自己满脸胡子的妻子就都会有点不开心。

每到月圆时,长须王经常会举办宴会,一次在参加宴会时,士人见到宴上那些个姬妾嫔妃们也都长着胡子,于是便作诗道:“花无蕊不妍,女无须亦丑。丈人试遣总无,未必不如总有。”(花没有花蕊不好看,女没有胡须就算丑,可试请丈人把胡须全去掉,未必不如有时美呀!)长须王听到后大笑着说:“驸马难道竟然还对小女的颐颔间不能释怀吗?”

如此过去了十几年,士人已经拥有了一男二女三个孩子。忽然有一天,士人去见自己丈人时,发现长须王以及满朝文武全都面带愁容,心事重重。士人便问是怎么回事?长须王哭泣着说:“我国有难,祸在旦夕,除了驸马没有人能救!”士人大惊道:“苟……难可弭,赔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于是长须王便命人备好舟船,又派两个使者跟随士人,之后对他说:“烦劳驸马去拜谒一趟海龙王,只说东海第三汊(译者云:大概是当地的一种行政区划吧。)第十岛长须国有难求救。我们国家太过微小,一定要再三恳求才行。”长须王拉着士人的手叮嘱良久,依依不舍地洒泪分别。

士人登到船上,没多一会儿就又靠了岸,岸上的沙子竟然全都是由七宝(译者注:佛家尊崇的七种宝物)组成,岸上的人也全都长得十分高大,对此士人却毫不畏惧,径直上前请求拜见龙王。当地人或许是钦佩于这位士人的勇气,于是便殷勤地领他去了。

龙王所在的龙宫就如同佛寺中所图画的天宫一般,光明耀眼,璀璨夺目,甚至都无法去直视。龙王听说竟然有一个人类来到了这里,亲自走到殿下,与士人一起进到了殿内,之后询问他此来的用意。

士人于是便将长须王交代过的话全都对龙王讲了。龙王听后,立即命人去勘验是怎么回事。结果过了很久,一个人在外面回禀道:“境内根本没有此国。”士人一面哀求,一面详细地说我们长须国是在“东海第三汊第七岛”,请您一定要搭救!龙王只好训斥使者道:“再去仔细查一遍,速来禀报!”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使者返了回来,说道:“这岛上的虾是本月供给大王享用的食料,前天就已经送到了。”龙王一听笑着说:“客人原来是被虾所迷惑了呀。我虽然是王,但所吃的东西都是上天规定的,不能乱吃,今天我为客人,就减去一些算了。”

于是命人带着士人去看个究竟。只见有几十口如同房屋那么大的铁锅,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虾,其中有一口锅里有五六头手臂般粗细,通体通红的大虾,一见到士人便不停地跳跃起来,似乎是在求救一样。带领士人参观的人说:“这就是虾王。”士人想起曾经的生活,不禁黯然哭泣起来。

最后,龙王命人将有虾王的那锅虾全都放了,之后又派了两个使者送士人回唐朝去。只过了一夜的工夫,士人便回到了登州,回头再看那两个使者时,发现他们已经化为了两条巨龙,冉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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