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一个亲人的告别仪式,走在飘满银杏叶的小路上,思绪始终在童年的回忆中游荡,“西直门外小村四号”这块红底白边的印有外婆家门牌号的小铝牌反复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童年最深刻的记忆,有着很多温暖的回忆,这个初冬我突然很怀念那个小院以及和小院有关的一切~~~
记忆中从小院出来往左手走是一条马路,顺着马路走不多远就是护城河,护城河蜿蜒流过西直门的大粮库(对,就是著名导演冯小刚做“西粮太守”时期曾经守过得那个大粮库)然后往北流去,至于流向哪里不是小孩子关心的事情,我最关心的是河上那座大木桥,因为年代久远,有些破旧,一些木板衔接的地方已经漏出了缝隙,所以最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木头腐朽了从缝隙里掉下去怎么办?
每次走那个大木桥都提心吊胆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可是跑的时候又会引起木板咚咚作响,心里就更害怕了。大人们从来不理解这种小心思,也总会嘲笑孩子的“杞人忧天”,他们不理解小孩子的心思,几个那么小的裂缝怎么会把人漏下去呢?
何况是大人们天天走天天路过的,肯定要出事情早就出了。这大概就是成人和孩子的区别吧,所以我现在跟孩子们接触的时候会努力回忆自己当年的想法,使自己当一个在孩子眼里不那么差劲的大人。
过了刷着白漆的大木桥,再走一阵子就是铁道,每次从姥姥家到爷爷家要穿越这条铁道,似乎这条铁道是一条小支线来往的火车并不多,偶尔能碰上一两次。过了铁道,再走下去就会经过木材公司和一个军队大院,木材公司里面也有铁道据说是运送原木用的,军队大院则是很神秘的样子,围墙高高的,大铁门紧闭着。
走过这里就离自己的家不太远了,路程已经走了2/3,很快就能吃到妈妈做的饭菜。每次坐在爸爸二八自行车(过去家里选自行车实用为主,凤凰或飞鸽二八男车是首选坐骑,家里两个孩子就是小的在前面,大的在后面车架子上,如果不驮孩子,后车架就是米面)的大梁上,最怕的事情就是过铁道,因为过铁道会很颠,会觉得屁股疼。
所以跟爸爸约定俗成要骑过去的时候一定要事先通报做好思想准备,现在想起来怎么那么怕疼呢?成长以后经历的各种切肤之痛远远超过这种,如果痛可以选择我宁愿选择这种皮肉之痛,而不是那种永远好不了的扎在心里的痛……
初秋时节院子里面的枣树果实会挂满枝头,虽然很眼馋但是不到时候的枣子是不好吃的,我会一直忍耐着等待它们熟透变红,因为万物生长自有其规,只有遵从天道,人才能自由自在存活于天地之间。这也是我在小院学到的与自然相处之道。
外婆家的枣树是二舅部队转业后战友送的,所以枣树的品种不同于一般人家的,枣的个头又大又甜,是两头尖中间鼓的品种,以现在拥有的园艺只是看,应该是月光枣?可是那个年代月光枣这品种还没培育出来呢?到底是啥枣真成了一个谜了。
枣树虽然不大但是每次结枣都够我们家,舅舅家和姨家分的。大家围在树下打枣,捡枣也是家里最热闹的事情,一般主力是二舅,用大竹竿挥动几下枣就会落在铺好床单上,然后大家分着吃,吃枣成为那时候最甜蜜的回忆。
隆冬时节姥姥的大屋总是暖暖和和的,火炉上不是坐着热水就是烤着白薯,因为有那温暖的一炉火,所有记忆里面的冬天家的感觉最温暖。雪天的最有趣项目是捉麻雀,院里支上一个笸箩,撒一些苏子一类的粮食静等小麻雀捉食,其实我基本上是捉不到的,因为总是心急,总吓得麻雀们四散奔逃,之后好几天不肯在上当。
而春天又是我们大饱口福的季节,香椿、榆钱儿这些时令的食物都产自自家小院……春天播种的向日葵,夏天在毒辣辣的太阳下也不会被晒蔫,总是昂首挺胸迎接新的挑战,只有秋天他们才会垂下头等待我们的采摘。
然后又是一个冬天,然后又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光阴就在小院中轮转……那些留不住的时光就这样在我的记忆中轮回着。
回忆终归是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再也没有了聚会的小院,姥姥姥爷早已经过世,而我们大家也早已分散在京城的各处,不在了小村四号,姨家搬到了密云县城附近,我住在了几十年前只有耕地顺义,只有舅舅一家还坚守在小村四号不远的回迁楼里面。舅舅家那台日本进口的比弟弟年龄还大的松下冰箱,留下来做了传家宝,它见证了我和表弟的童年。
后记:最近几年冬天因为乡居,使我格外怀念我的童年,乡居生活是更接近我童年回忆的生活。我常常会问自己,对于城市生活,我们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对我来说,梦想越来越遥不可及,而我自小熟悉的家园也越来越模糊。有些时候甚至快回忆不起来家门口究竟是怎样的?
可是梦里又几度回到小院,在大门外叫门却没任何人回应我,惊醒之后明白是南柯一梦,可却忍不住的悲凉……
常常会想什么时候大家还能聚在小院的葡萄藤下,夏天的晚上吃着西瓜看着“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父母未老,我尚在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