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子
距家100米远的大坝,是我儿时的乐园,我的玩伴叫范春燕。
范春燕有六个姑姑,小时候,她总是被无数的糖果和数不尽的花裙子包围着。上学以前,每次在一起玩儿,她总让我在一边站着,看着她吃那些穿着花衣裳的糖果。然后,她把吃剩下的糖纸一张张送给我。从她家回来,我总是偷偷地拿着那一堆糖纸,跑到仓房去,舔上面的糖渣。之后,我会仔仔细细地把糖纸铺开,将它们一张张地夹到书里,就像秋天里收集树叶标本那样用心。等到过年,和她交换礼物的时候,她才会送给我几颗糖果,我会把一打的糖纸送给她。
看到一张张蜷缩的糖纸,精心整理后,很漂亮,她再也不送给我糖纸了。因此,我也再吃不到糖渣了。
我只比她大几个月,却是在一年里上的小学,分在同一个班级。
上学的第一年夏天,我和她一样欣喜。放学路上,我们被茂密的野花迷了眼,走一路,采一路,迷了路。只因,回来的路口有个拐弯,我们却被眼前的风景迷住了。等反应过来,又遇见了第二个路口。结果,不知该往哪儿走了。孩子的心是不装事的,我们把采来的野花铺了一地,坐在上面,编起了花环。编好了,把它戴在头上,脚踝处,手脖处……不够了,向前走,继续采。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采,一边编,像两只辛勤的蜜蜂在采蜜。不知走了多远,采了多久,终于把自己打扮成了花仙子。那野花散发着幽香,引得蜜蜂在眼前飞,萦绕着不肯离去。
这时,我们惊喜地发现了大坝。这大坝太熟悉了,它和家门前的大坝一模一样。路是延伸的,能伸展到家,大坝也是延伸的,一定能伸展到家。
年幼的我们,小手挽小手,攥得紧紧的,勇敢地沿着大坝向南走。我们还不懂友谊是什么,只知道两个人谁也不能少,要一起回家。
走了许久,身后有一辆马车赶来。我们转身一看,那是村邻儿的马车,我们俩一起撒起欢来。村邻儿见是我们,把马车停了下来。我们纵身一跳,乘上马车回家了。村邻儿问我们干啥去了,我们笑而不答,从衣兜里掏出一朵朵野花,插在了马背上的鬃毛里。
听我大姑讲,小时候,她就和范春燕的大姑好。那时上学,还一起排拉场戏呢。我一直认为,我和她是上辈子的缘分。
10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牵扯到了我们。
范春燕的五姑住在我家西院,和我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小时候的记忆,我家和她家是共用一个围墙的。围墙是高粱杆和向日葵杆夹成的,这样的围墙不结实,不到秋天,就从根底烂掉了,年年春天都要换新的。有一年,父亲和母亲商量后,和泥垒起了泥墙,在墙上插上了柳树枝。这样的围墙,更为结实一些。那时,两家的关系挺好,围墙的地是我家出的。母亲说,他们家人囗多,少垒个围墙,能多种一垄庄稼。
分田到户以后,家里有钱了,盖上了新房子。母亲决定把院墙换成砖的,那样就不用总费事重修了。
家里盖完新房的第二年春天,红砖结构的院墙就垒起来了。每块砖砌得都很平整,怕雨水冲,还把砖缝腻了一遍。
我总愿意邀范春燕来砖墙上玩儿,我们只是在上面来回地走着,站砖墙上折柳条吹柳哨。
一天,我放学回来,发现靠范春燕五姑家一侧的砖墙倒塌了。后来得之,是她五姑家找来了推土机,把共享的一面墙,推倒了。
头一次看见父亲母亲发这么大的火,气愤地去找他们理论。
我不知双方是怎么解决的,总之,那面墙倒了以后,取而代之的是两面墙。
我原以为事情平静了,可我再去找范春燕,却莫名地被告之,以后都不能一起上下学了,也不能在一起玩耍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亚于我家墙倒那么震惊,接着就是难过。我和她断绝来往了,上学路上,总是孤单的两个人。如果彼此在路上遇见,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学校里,离开了大人的视线,总会忘记叮嘱,玩儿到一起。
这面墙冻结了我们的友谊。没有她的日子,我一个人躲在秋天的场院里,胡思乱想。也曾一个人,偷偷跑去我们采野花的小河边踏青。我的童年欢乐,被无情地夺走了。
僵持了一年,我终于按捺不住了,决定去找她。大人的事儿大人去处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刚走出家门,发现了她隐没在家门口的头。我们是相通的,我和她都从家门口走出来,当走到一起的时侯,我们就和好如初了。
当天晚上,她就召集我还有几个玩伴,攀入她五姑家菜园里。我们从菜地匍匐着爬到海棠树下,折枝摘果。伸手可及的地方,被我们洗劫一空。吃着青涩的海棠,我们酸得直咧嘴,只有她笑得那么甜,吃得那么甜。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做偷,还是在向大人讨那份情债呢。我才知道,我想她百无聊赖时,她也在百无聊赖地想我。我仿佛觉得,她才开始理解我们的友谊。
童年的记忆中,封存着我,也封存着她。她是我快乐童年的代名词。
范春燕一一我生命里永恒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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