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白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去萨维城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光是因为我刚辞了工作赋闲在家,更多的,是因为那些关于萨维城的传说。
传说这座边境线上的小城,是一个活人和灵魂共存的地方,死去的人们,都会到那里去,在那里继续生活。
每一个传说者都信誓旦旦的说这是真的,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遇到一个真的去过那里的人。
那里十分遥远且干燥、炎热、氧气稀薄,所以真正能愿意去到那里的人少之又少,这更给萨维城蒙上了一厚厚的幕布,让人想去探知谜底。
我大抵猜得到何小白为什么要去那里。
两个月之前,她父亲去世了。
我与何小白认识十几年,她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她从小没见过她的母亲,也没见过其他亲人,似乎这世上只有她和她父亲两个人血脉相连。她父亲从未对她提起过任何关于她母亲和其他亲人的只字片语,两个月前他父亲突发急病离世,这一切都成了不解之谜,她不知道该去问谁,该去哪找答案。
所以我想,她一定是想起了萨维城的传说,想要去那里找她父亲的灵魂,来问个究竟。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错乱,居然相信一个灵异的传说。
虽然我这样腹诽她,可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是相信那个传说的,我答应何小白去萨维城,也抱着去见一见那个人的幻想。
那个人是我姥姥,已经去世六年了。
我并没有什么疑问想去问她,我只是想见见她。
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好好的对待过她,嫌她烦,跟她吵架,气哭她,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失去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给了我十足的安全感,我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离开我。
于是我肆无忌惮的去伤害她,欺负她,我仗着那血脉相连的情分,有恃无恐。
后来她离开了,我才发现,生活的一部分被抽离了,身体的一部分被砍掉了,我好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我用了六年的时间,仍旧没有想明白,她怎么就不见了。
我每天都拼命的回忆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拼命的把一个个片段拼凑完整,生怕一不留神遗失了某一片,再也找不回来了。
无数的碎片在我眼前飞舞,我抓住了一片,摊开来看。
那一年,我还很小,还没有上学,妈妈买了一个汽艇模样的玩具给我,之后妈妈上班走了,家里就只剩我跟她两个人。
我把小汽艇后面带的小气球拆下来,使劲儿的吹,怎么都吹不起来,我拿给她,叫她给我吹,她吹鼓了,我不停的让她吹的更大一点。
气球没悬念的爆了。
我开始又哭又闹,怎么劝也不行,她就出去了,过了一会拿回来一个气球,她又吹鼓了这个气球,这次没有爆,气球很大,红色的,上面印满了黄色的图案,我高兴的手舞足蹈,我问她这个气球哪里来的,她说赊来的,我觉得有点不安,赶紧问她为什么不给钱,她小卖铺找不开钱,等她有零钱了就给送去。
画面戛然而止,碎片继续飞舞,我又抓住了一片,这片很小,指甲盖那么大,打开的时候有点费力。
那年我十岁,上三年级,姥爷已经瘫痪在床了,我每天中午都回他们那里吃饭。
那天中午我肚子疼,回去之后先跑去了厕所,把整个厕所都熏臭了,她跟我开玩笑嘲笑我,年少的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立刻暴怒,折断了一双筷子,然后用着半截筷子气呼呼的吃饭,姥爷缓和气氛的调笑我也丝毫不理睬。
我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那顿饭,把半截筷子揣进兜里,蹲在地上穿鞋,她站在我面前,我听见头上有呵呵的声音,我以为她还在笑话我,我愤怒的抬起头,却发现她在捂着嘴哭,哭的很委屈。
我突然瞥见一块碎片的形状很圆润,不像其他的那些有棱有角,于是好奇的伸手拿过那片,打开来看。
傍晚,下着很大的雨,看周围的场景,是我初一的那一年。
放学铃声响了,由于外面下着大雨,谁都没有动,教室门开着,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进来了,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扶住了门口放着的桌子。
十几岁的孩子最是讨人厌,大家看见她用力的扶着桌子,都哄的一下笑了起来,一个调皮的男生还在那里做出大力水手的动作来嘲笑她,我气急了,掀起桌子上的木板,朝那个男生的后背砸了下去,那木板上还带着钉子。
她带了雨鞋让我换,我没换,也没接她的伞,气呼呼的背起书包就走。
她跟在后面给我打伞,我不理睬她故意挑难走的路走,我觉得她让我成为了同学们的笑柄,心里怪她多管闲事,我又没让她来接我。
她又差一点摔倒,她咧着嘴,哭着跟我说,你等等我行不行,我都差点摔倒了呀。
这个碎片播放的内容就到这里了,我急忙又伸手去抓住刚飘到我眼前的那个,这块很大,颜色很深。
那年我高一,寒假结束前的一天晚上,她来了我家,要跟我住在一个房间。本来我是要补寒假作业的,她来了我一点都不高兴,觉得自己的空间被人入侵了,于是我赌气的上网玩游戏,噼里啪啦的使劲儿敲键盘。
她睡的一点都不安稳,隔几分钟就醒来一次,小心翼翼的看看再摸摸枕巾,然后再睡去。反复几次之后我才想起来,她生病了,鼻子总是流血。
第二天晚上,姨妈来接她走,我将没写完寒假作业的过错都算在她头上,觉得都是因为她在我房间住的那一晚耽误了我写作业,于是赌气在屋里屋里玩游戏,对她不理不睬。
她进来很多次跟我告别,说她要走了,我没回头,也没说一个字。
外面雷雨交加,她还是走了。
她走了之后妈妈进来问我为什么不留她一下,她根本不想走。我不开口,她就不敢留,怕我生气。
我不想继续看下去了,我伸手把飘过来的碎片都扇走,一个小小的碎片飘到我眼前,自己炸裂开来。
身旁的景物迅速重组,我坐在原来那个房子的卧室里,我和表姐在屋里,她在客厅。
那是我大一那年的寒假,姥爷住院了,她住在我家里。
我和表姐在屋里上网,放着音乐,突然听见她把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我们俩视线相对,都露出无可奈何,接着把音乐声音调的更大,这时候她推门进来了,跟我们俩说,你们俩声音太大了,我都听不见电视了。
我们俩调小了声音,继续在屋里上网,嬉笑,过了一会,她又推门进来了,带着哭腔跟我们俩说,你们俩能不能跟我说几句话。
我终于意识到,这些碎片都是我心里对她的亏欠化成的。
我看见角落里摆着一个瓶子,不断的有碎片飘出来,我赶紧走过去,拿起瓶子,拼命的把那些碎片塞进去,我不想看了,不想看了。
我疯狂的挥舞着手臂去抓那些碎片,企图把那些碎片全部都塞进瓶子里,瓶子里的碎片越来越多,积的满满的,我还在用力的往里塞。
越塞越费力,我开始有点歇斯底里,用了更大的力气,狠狠的往里塞碎片。
砰的一声,瓶子炸裂开来,碎片呼的一下翻涌而出,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卷入其中。我本能的身手一抓,却只抓到满手的碎片。
糟糕,捏坏了一个。
一瞬间画面从这个裂开的碎片里升腾开来,将我笼罩其中。那是我刚工作的第一个月。
那时我隔几天晚上就会去看她一次,她见我来就问我,你开工资了吗,我都如实告知,反复问了几次之后,我妈就跟我说让我发工资给她两百块钱。
实习期工资低的可怜,还不够我买两件衣服,我并不想给她,于是她再问我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是在问我要钱,生气的转身就走,很久都不去。
我再去的时候,她就没有再问过我,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给了她两百块钱,说是我发了工资给她的,她一直揣着那两百块钱,一分钱都没花过,逢人就说我上班了,第一个月发工资就给她钱了。
这个碎片播完的时候,漩涡已经不见了,那些碎片都安静的飘散在空中,像满天的繁星,亮晶晶的,很美。
这些碎片大多是深蓝色的,少数是浅蓝或白色,只有一片是金黄色的,很扎眼,它飘的很高,我跳了很久才够到。
我打开了它。
时间回到六年前。
我要去外地长期出差,走之前我去看她,她耳朵听的不是那么清楚了,所以说话声音很大,我说我要去出差了,她问我去多久,我说还不知道呢,她说噢两个月啊。
我妈看了我一眼,于是我顺着她说,对,是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就回来了。
她说两个月就肯定回来了吗,我说对,两个月就肯定回来了。
我妈跟她说,你等两个月她就回来了。
她说行,我等两个月你就回来了。
两个月以后,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我匆匆的赶回去,见她躺在医院里,昏迷着,但看起来还是很有力气的样子,于是我放心的回家了,打算第二天再去看她。
可是她没有第二天了。
我食言了,两个月过完了我并没有回来,而她说话很算数,她一直等到我回来。
漫天的碎片突然都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我努力的睁大眼睛,再闭上,看见的竟然是一样的。
一样密不透风的漆黑。
一阵熟悉的音乐响起,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拉着我后退,我拼命的叫喊却没有任何声音。
眼前好像出现了光,我赶紧睁开眼睛,定了下神,发现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手机闹钟响个不停。
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我拉着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箱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
今天是我跟何小白约好去萨维城的日子。
各自搬了几次家之后,我们住在了城市的两端。
我们约好在机场集合。
她比我先到,在机场门口等我,我们开心的拥抱,笑嘻嘻的窃窃私语,好像两个要去春游的小孩子。
我没有问何小白关于那些传说的看法,好像问了就会被看穿我的目的一样。
何小白也没有提起。
我们若无其事讲八卦说笑话,极有默契的避开一切有关萨维城的话题。
五个小时的飞机加上半小时的机场大巴之后,我们又坐上了去往萨维城的小客车,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这座神秘的小城。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小城,在暮色降临的一刻瞬间安静了下来。
幸亏来之前我们查了攻略,得知这里的居民都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晚上几乎不会有当地人在外面逗留,而这里又鲜有访客,所以夜晚的萨维城,像是一座空城。
我们依着攻略里面的推荐,找到了一家旅馆,还不错,有热水有Wi-Fi。
这里虽然有种种神秘的传说,但并不是与世隔绝,除去一些特殊的风俗习惯,这里与普通的小城并无太大的区别。
一路奔波,我和何小白都疲惫不已,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我拉开窗帘,外面的街道十分热闹,熙攘的人群,叫卖的小贩,回想起前一晚初到这里时见到的场景,我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我赶紧叫醒何小白,随便洗漱了一下,穿上衣服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这里海拔很高,空气稀薄且紫外线强烈,在阳光猛烈的曝晒下,我和何小白穿着单衣,逛了一会就觉得热气腾腾口干舌燥,而这里的人穿着层层叠叠的衣服,似乎没人觉得热。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红墙金瓦,看久了眼睛有点疼。
这里的人有自己的语言,我们听不懂。他们也都会说汉语,我跟何小白问路的时候,他们都会用汉语回答。
这里有很多卖纪念品的店,小饭店也很多,但菜的味道我跟何小白都不太能吃得惯。
这是到萨维城的第一天我对这里的全部印象。
乱逛了一天之后,我和何小白一无所获。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极了,除了气候和风俗的差异,这里跟其他的小城没什么两样,没有任何神奇或诡异之处。
我们俩各自揣着心事去寻找,却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我们依着当地人的风俗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了旅馆,在旅馆里吃晚饭的时候,我们问起了老板这里天黑前都要回家的原因,老板尴尬的笑了几声,没回答我们就走了。
这让我和何小白更加的好奇了,我们俩上网搜了半天,竟然没有关于这个风俗的只字片语。
我和何小白很想出去看看,可外面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我们俩壮起胆子也还是不敢出去,只好躲在旅馆里臆想猜测。
第二天我们俩照着攻略把萨维城有名的景点逛了一遍,网上推荐的小吃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我一直管这里叫小城,确实,很小。
第三天第四天,我们仍旧在走了好几个来回的街上闲逛,去那几个去了两三次的景点,吃那几样已经吃的看见就反胃的小吃。
可我跟何小白都没提过离开,我们不甘心,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稻草。
我有点打退堂鼓了,我开始觉得,那些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不过是诓骗人来旅游的幌子。
晚上回旅馆的时候,我跟何小白提议,明天再去逛一天,买点纪念品,后天返程。
何小白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这是我们在萨维城的第五天,我跟何小白睡到中午才出门,大约是有了最后一天这个时间期限,一颗心也不再悬着了,都睡的很沉很踏实。
卖纪念品的小店很多,琳琅满目的工艺品,很是精美,我跟何小白一家一家的逛,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商贩都开始收摊了,人群开始朝着一个方向默契的陆续撤离,我想叫何小白离开,却发现何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大喊了几声何小白,没有人回应。我突然有点慌了神,毕竟在这陌生的小城里,我只认得她。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给何小白,无法接通。我手忙脚乱的打了一遍又一遍,仍旧无法接通。
我冲到街上,一边喊何小白一边四处张望,脚下步伐慌乱,无头苍蝇一样一会向左一会向右。
我有点害怕了,是真的从心底涌出的害怕,那种霎时被陌生的气息包裹的害怕。
我立刻朝着旅馆的方向走,说不定何小白已经先回去了。
我按照来时的路走到了另一条街上,竟然没看见我们住的旅馆。
明明只隔了一条街,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三四天了,我怎么可能记错?
我开始在这条街上奔跑起来,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的奔跑,没有那家旅馆。
也许真的是我记错了?我接着朝后面的街道跑去,一连跑了三条街,还是没找到。
我在心里已经崩溃大哭了起来,但脸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表情,只是因为恐惧和剧烈地奔跑而开始大口的喘气。
气喘匀了之后,我拉住一个路人,询问旅馆的位置,那人冲我摆了摆手,不知道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还是不知道,我又拉住了一个人,还不待我说话,他就冲我摆摆手。我还想去问其他人,可不管我朝着谁走过去,那人都会朝着我摆手,不说话也不停留。
太阳就快落山了,那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也没有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怎么办,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如小时候那样,站在那里,咧着嘴没完没了的哭。
我突然看见一个人逆着人流的方向,缓慢的朝着我走过来。
我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止不住的战栗起来。我还咧着嘴,却惊的忘了哭,也许那一瞬间,我连呼吸都忘了。
是她,我看见了她朝我走来,她穿着走时候的那套紫色缎面棉袄,上面织着团寿纹。
我不会看错的,那套棉袄是她六十六岁那一年自己做的,做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她旁边,她一拿起针向上拉线我就往上凑,企图让针扎到我,然后堂而皇之的怪她。
她戴了一顶我从未见过的帽子,黑色绒面还绣了一朵很大的花,和她的黑布绣花鞋很配。
她很喜欢戴帽子,秋冬会带一顶浅豆沙色的毛线帽,春夏会带一顶白色的棉布帽,跟纺织厂里女工戴的一样。
可她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想起为她准备一顶帽子,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却没有一顶帽子。
这帽子一定是她离开后自己去买的。
她从不麻烦别人,也不会对别人提出任何要求,一定是她自己去买的。
一定是这样的。
她离我越来越近了,咧开嘴朝着我笑,她眼睛很小,这样一笑就成了一条缝。
我也想咧开嘴笑一下,可我一咧嘴,嘴角却是向下的,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跑,糊住了我的眼睛,我有点看不清了。
她就站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说,只是咧着嘴笑,而我竟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我和她就那么站了许久,一个哭一个笑,太阳还是没有落山,平时总是嗖一下就掉下去的太阳,今天似乎落的格外慢。
但天色仍旧开始暗了起来,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我突然想到,太阳落山之后,她是不是也会走?
我又开始了恐慌和不知所措。心脏咚咚咚的狂跳。
我看见有一个男人在不远处拍照,看样子是个游客。他趁着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的时候拍摄这里的建筑。
我灵台瞬间清明了起来,赶忙朝那个男人跑去,问他能不能帮我们拍个照,他痛快的答应了。
我跑回到她旁边,那个男人也跟着走了过来。我四下张望,想选一处适合拍照的地方,最后我选中了墙根下放着的长凳。
我拉着她走到长凳旁边,扶着她坐下,我坐在她旁边。
我想拍照的时候应该要笑着,于是我拼命的用手把嘴角往上推,推了几次之后,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是在笑着了。
那男人一直拿着相机,眼神奇怪的看着我,并没有举起来拍照的意思。
我看了眼就要完全落下的太阳,急忙冲着那男人喊道,快拍吧!
那男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拍完了照片,她就起身走了,没有跟我告别,也没说一句话。
她用极其缓慢的步伐的走着,却迅速的离我远去。很快,她就消失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那男人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拿着相机以一种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走上前去对他千恩万谢并留下了我的邮箱地址,反复的央求他一定要把照片发给我。
他信誓旦旦的答应我一定会发给我。
之前不停奔跑的疲累和长久哭泣过后的无力一下子全都呼啸而来,我拖着两条腿沿着街道往前走,转过街角,竟然发现我们住的旅馆就立在那里。
何小白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看起来像睡着了,我在简单的梳洗之后关了灯躺到了床上。
我听见了何小白小声的抽泣。
我没有去打扰她,假装睡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闭口不问,有时候才是最好的安慰。
第二天一早,我和何小白开始返程,夜晚的时候,我们在自己的城市降落,我们拥抱告别,相视而笑。
从始至终,我们都默契的没有询问对方消失的那个黄昏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
我想,我们想要的,应该都找到了。
很快我就找到了新的工作,按部就班的继续生活。
我和何小白还是会经常联系,偶尔见面,关于萨维城的一切我们却再也没有提起。
仿佛我们从未去过那里。
半年以后,在我已经开始怀疑我在萨维城的奇遇到底是不是一个梦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陌生的邮件,没有主题。
我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照片,我一个人坐在红墙根下的长凳一端,满脸的眼泪,笑的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