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笨的人。从幼儿园起总被同龄小伙伴各种戏弄,有后知后觉的恶作剧,也有直到被大人呵斥才惊觉的谎言,有时不小心身处同一战线不得不一块儿对大人撒谎,但穿帮的总是我,结果挨了两边的骂。在体能上也是笨手笨脚的,体育课经常作为错误模板出列示众,喜欢打排球却不止一次垫球时把眼镜接飞。每一次毕业都考上很差的学校,读书不行,到了职场也被嫌弃:“我看你们学校出来的还可以啊,怎么你就这个样子呢?”后来听说有一本书叫《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听着就有共鸣:唉,可真是同病相怜。
但我最终没有看那本书。第一次知道《钝感力》是一个群友推荐的书,对疑似全本都在讲做人道理的书我向来没什么兴趣,只是有段时间很喜欢渡边淳一的小说,特别好奇这个文风唯美但三观崩坏的整形科医生不写婚外恋的时候会写些什么。
他写了鸡汤,确切地说应该是“积极正面的人生感悟”。类似“愚人多福”、“心态平和才会健康长寿”这种早已被讲得索然无味的大道理由渡边君来讲,我服。
首先直接科普医学常识。比如说人在紧张或烦躁不安时,交感神经兴奋会引起血管变窄,血压升高,说不定有些人还因此产生各种不适;而在高兴或舒心惬意时则是副交感神经兴奋,此时血管舒张,血压降低。所以说放宽心,其实是在放宽血管,让血流的顺畅一点儿,带着氧气跑慢一点儿,各组织器官才会精神一点儿,整个人就爽了。
再有一个,人人都想耳聪目明,却很少想到过于灵敏的感官会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视力好过了头,看什么都能看出120帧《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效果,这就有点毛骨悚然了;听力太好说不定会听到太多让人困扰的事,还不容易入睡;味觉太好也许很难吃到满意的食物;嗅觉非常灵敏的人在很多场合会有糟糕的体验;至于触觉太过敏感有可能是神经出了问题——关系到神经的病总不会轻。往大了说,灾难中良娇生惯养的人很容易扛不住,过惯了粗茶淡饭苦日子的人可以支撑得更久,因为对优渥生活的钝感提高了人对环境的耐受力。
还有心智上的钝感。许多鸡汤一讲到豁达的人包容的心,总离不开智者,为什么放下呢?因为他懂得了各种大道理云云。为什么不生气呢?因为他理解了别人的人生体验云云。哦哦,所有的心结都是因为太笨了,悟性不够所致。
渡边君可不这么想,他说人的宽容、豁达、忍让,这都是笨。因为有了足够的钝感,别人的讽刺没听出来,不觉生气;因为钝感力太强,再严厉的训斥完全也感受不到伤害,多应几句“是、是”就过去了;为什么愿意忍让呢?因为不够敏感,别人看来得寸进尺的事,钝感强的人看来还在可接受范围。愚钝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遗世独立,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自得,受别人的影响少,产生的摩擦自然就少了。
正如所有的道理都是辩证的,钝感力也不例外。以前每次甲醛熏蒸,别人都要被呛死,我却一点儿都闻不出来,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实验室里,说不定会中毒身亡。人们总希望自己迟钝一点儿,不要那么玻璃心,就可以豁达一点儿,却又希望别人不要那么迟钝,以免不知不觉中给人添堵。说白了,于人于己都舒心的,还得是恰到好处的钝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