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今年儿子过了幼儿园阶段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我参加了他们幼儿园举办的隆重庆祝活动，并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要把这经历“深描”下来，我甚至认为这是我作为他的母亲能送给他的最好节日礼物。让我有这种念头既与我的职业有关——我是一名不擅长袖善舞却可以冷静观察、理性分析的知识分子母亲，也与我最近经历的一件事情有关：上海大学的肖瑛教授根据《马桥词典》写出了一篇精彩的学术文章：《“格”与准自然社会中的公共秩序》，这打破了我平日对社会学分析的成见，让我洞悉米尔斯强烈要求研究者持有的“社会学想象力”可以何为——原来学术研究可以这样做，原来我们的文学作品不仅藏着真实的社会生活，也可以是严肃学术分析的对象和样本。——常常我们总是苦恼田野在哪，实际田野无处不在，幼儿园的一台庆典联欢会之下各种权力关系、人情世故甚至利益联结也在不断上演。儿子的幼儿园生涯就要结束了，在观看最后一个节目时，我回想孩子刚上幼儿园之时我的所思所担心，再到今日之局面，除了情绪上的感伤感触之外，我深深赞同一位好友的结论：“我们竟是如此后知后觉的妈妈”。
一、我是志愿者
一般来讲，一篇“深描”民族志需向研究者交待下自己进入研究现场的渠道和观察的角度，借以交待研究的可信度并提供反思的余地。我之所以能写下这篇幼儿园联欢“深描”文字，除了我是大宝的妈妈，也因为我申请了当志愿者妈妈、帮助孩子们上台前化妆从而获得了更多的参与彩排和演出互动的机会。
志愿者需要申请，早在5月下旬班里的家委会家长便在微信群里通知大家：六一演出彩排和正式演出当天需要志愿者妈妈，有意愿的家长请报名。六一当天本来我是有重要讲座的，但我权衡了下事情的紧急性和重要程度，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当志愿者妈妈——对了，当天早上我还预约了去医院拍腿部静脉曲张的B超，这件事情是我在报名当志愿者妈妈之后才想起来的。什么叫爱自己的孩子？我是第一次当妈妈，很多事情并不熟悉、耐心也常常用尽，但在有选择项的考量里，孩子的事情肯定有着不容分说的优先级。
二、漫长而疲劳的彩排
5月31日是周四，北京市连发高温预警，好在是干燥的热而不是桑拿天。这天下午，孩子们要去学校大礼堂进行彩排，我们志愿者也被通知下午1点15在班里集合给孩子们化妆。我到园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在换衣服，现场有志愿者妈妈在给孩子们化妆，Z老师在忙前忙后指挥着什么。我问Z老师，我可以做什么，Z老师随手给我一袋男孩的衣服让我帮着叫孩子们的名字给他们发衣服。我接了过去开始给孩子们发衣服，儿子循着声音过来找我，惊喜地叫：“妈妈！”
某种意义而言，选择当志愿者妈妈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与孩子多一点的相处时间，为了借着在园里服务而对孩子行一点顺手的照顾。曾经有过来人跟我说，孩子的小学别上最好的小学，因为太累、咱们普通人拼不起。我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最好的小学里，孩子的爹妈非富即贵，普通人家的家长即便踮起脚尖送孩子进去，也得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参加班里的活动，这对于职业女性的我们来说，其实也做不到——所以索性别让自己和孩子遭罪了。我赞同这个观点，因此孩子小学的选择上坚持别太差也别太好。
孩子热烈地跑来找我，那种在幼儿园见到妈妈的惊喜竟比平时在家见到妈妈要亲热许多。我见孩子就穿着小背心，问他是不是要换衣服啦；手里也没闲着，分发着自己负责的袋子里的衣服。孩子拿到自己的衣服之后见开始换衣服，我忙里偷闲看到孩子娴熟地脱下背心套上演出服，穿袜子的时候我问他袜子在哪呢？孩子去找自己坐的小板凳，上面的衣服竟叠放的整整齐齐，甚至袜子都是卷放地像一个正方形——一时间我竟不知是高兴孩子这么能干，还是心酸在家调皮的孩子在幼儿园如此听话。
在衣服分发结束之后，我看没有人给孩子们画眉毛，便自告奋勇地揽下这项活。孩子们的眉毛大多浓密，以前没有细看，这一个一个经手去描眉，不由感慨难道随着年纪渐长，眉毛也会脱落吗？孩子很为妈妈给孩子们化妆而自豪，端了小板凳坐在我身边，我催促他去涂粉底。孩子们排队的意识很强，看的出来平时被训练的很好。不记得化了多少对眉毛，虽然是给孩子化妆，我也竭尽所能在能力范围内认真地为每个孩子扮美：虽说当志愿者确实是假公济私，但认真干事是深入骨子里的习惯。说句题外话的感慨，一晃我已经30好几岁，这辈子估计也定型了，这个班里（包括这个社会上肯定也不少）我们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家长巧舌如簧、长袖善舞为孩子创造了更有利于其孩子活动的氛围，我们这种只知认真做事的后知后觉妈妈应该如何应对，这是不能停止思考的问题。
孩子们化好妆之后便被带到烈日炎炎的室外，据说有领导要来慰问小朋友，我们家长志愿者被留在室内等着。等待的间隙家长们闲聊几句，有一位妈妈不知觉成为大家聊天的主心骨。这位妈妈也是令我好奇的一位母亲，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她家娃儿C与班上另一个娃儿：同样的胖，同样的粘妈妈，同样的哭闹着不愿意上幼儿园。在我的想法中，这位妈妈以及她的孩子C应该不被园里待见——幼儿园为着便于管理，不习惯孩子时来时不来，但C常常不来幼儿园、偶尔来参加幼儿园的联欢活动，他以及他的妈妈却从未被冷落——相反，我常常还能听见C的妈妈颇有主见地果断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