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今天是八一建军节,在这个特别的时刻,让我说件军中往事。希望像文中所涉不开心的人和事永不在军中重现!爱我长城,永远不倒!
军中往事一一入团风波
中国现在的年轻人,对于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已经不如当年的我们那样重视了。可处在1979年那个时候,能成为一名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还是我们每个年轻人的都十分向往的事。
1979年,我正随大部队在云南前线执行“自卫还击”的光荣任务,能在火线入团对于我显得格外的有意义和重要。部队为了振奋精神,提高广大指战员的士气,号召大家在奔赴前线之际,向党组织和团组织递交入党和入团申请书,我当然也怀着昂扬的激情向团支部递交了入团申请书。
我是全师年龄最小的士兵,也是全卫生所唯一不在组织的士兵,大家对我因此也格外关注,卫生所的领导和各位年长的战友们,都纷纷与我谈心交流,教育我要积极工作,争取在火线入团,因为这很光荣也很有意义,我入团的愿望因此也就变得很迫切。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在部队很讲究做一些面子上的活,比如打扫卫生、帮厨、按时出操等等,为了入团我也单纯积极地做着这些常规动作,自认为一切都还不错,事事都比别人快一步。晚上躺在床上,会认真地想,自己今天有没有过失,心里对入团的那份渴望分分秒秒。
可是到了云南两个月后,后勤部团总支讨论通过的第一批入团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我们卫生所团支部书记也是后勤部团总支支委,找到我,委婉地说:你表现不错,但离一个团员的标准还有些距离,还须进一步努力。我马上表态:入不入团,都要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改正缺点,发扬优点,争取早日加入共青团。我没有因此而闹什么情绪,我想自己还做得不够好,心里纯纯的。
从团支书的房里出来,我就被所长叫屋里去了,所长说:这次没入成,要好好找一找原因,我看你工作就做得不错。他眼里闪烁着一种让我看不懂的是笑非笑,别有意味的目光。见我傻呆呆的,他沉吟了一下说:你一直是个好兵,每次让你干什么,你都没有二话,我觉得你挺聪明,年龄又小,真不想你被耽搁,所以特别让你专门去掌握那些卫生所仅有的技术活儿。的确,所长没有让我与其他卫生员一样,只管打针、换药那些基础活,而是让我跟着医生学习理疗、心电图什么的,我知道其他几个卫生员都嚷嚷着要轮换着来,可所长一直没答应。所长又接着说,我与所里的有些人,有些矛盾和冲突……他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他说的人不就是那位团支书吗,我早就听所里的一位女医生也曾经是我们新兵连女兵排的排长说过这事,两个人竞争所长,谁都认为自己是最好的人选,结果一个上了,一个没上,没上的人对上了的人有意见。可是我没想到,他对所长有意见,连带着把所长有心裁培的我捎上了。没道理!我心里的火一下就串上来了,回到寝室当然地就冲着两个同伴嚷嚷开了——咳!阶级斗争怎么这么复杂,入个团还会受这么复杂的人事干拢,不入也罢!没想到就因这句话,我为自己招来更大的一场灾!
时间一晃,“自卫还击”战宣告结束,部队也将踏上归程。临走前,部队发展了最后一批团员,我也在其中。据说领导有意思想让更多的人在火线入党、入团,一是因为大家表现得都不错,圆满完成了各项任务,二来多一些人在火线入团、入党也是整个部队的光荣。我幸运地搭上了这班车。
后勤部团总支召开支部大会,通过我们几个人的入团申请。申请人要当着大家的面,宣读自己的入团申请和基本情况,我很郑重其事地做完了这套规定动作,接下来是大家发表意见。我没想到,首当其冲的就是我的那两个同屋,而且从她们俩的嘴里滔滔不绝涌出的竟然是:“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口头上对组织说要更加努力的工作缩短自己与一个共青团员的距离,背地里也说有人整你,你的表现与一个共青团员的要求相差甚远……”我脑子里乱轰轰的,什么都听不见了。我同她们刚一起乘一辆军用吉普车到这开会,半小时前大家还有说有笑呢。那天来参加支部大会的有四五十个人,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我被人如此批判,我的难堪,大家可以想象。显然大家都惊在那了,她们俩发言之后没有任何人开腔。举手表决之际,她们也举了手,这让我十分困惑,在她们眼里我俨然是个坏人了,为什么她们还要同意我入团呢?全票通过,我入团了,但没有一点兴奋。我就如同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搧了两个大嘴巴子一样无地自容。散会了,我在人群中木然往外走,感觉许多的人目光里都透着同情,那时候我还不满十六岁,在别人眼里我还是个小丫头,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狂风暴雨。
我自然是扛不住的,虽然我也使出吃奶的劲扛了三个小时,吃过晚饭,我终于扛不住,在卫生所的治疗室里,我从默默流泪,到嘤嘤的饮泣,再到哇哇地嚎淘,最后是刹不住车,上气不接下气。所里的同事似乎都知道了下午我遭遇的一切,默默地在一边轻声叹着气。带队的女医生走过来抱住我说:你人生的路还长得很呢,遇到这一点事就哭成这样,你以后怎么办?可见我那一场哭在别人眼里已是极致。我最后自然还是收了场,不是因为我想通了,是因为我没劲了。我那个小脑袋瓜子怎么能想得通那么复杂的人性!
回到部队,那位带队的女军医在离开师卫生所返回团里卫生队之前对我说,你不要记恨你的那俩个同屋,她们也是被人唆使的,其中有一个人的师父与所长有矛盾,与我关系也不好。你看我们俩这么投缘,成天行影不离的。你一见我就说我像你外婆,你忘了?她的师父自然讨厌你!这位女军医刚从团里卫生队到师卫生所报道的时候,我是当着大家的面老老实实地说过,她长得像我漂亮的外婆,记得当时大家一阵轰笑,因为女军医刚四十出头。难道就因为这个,脑子一片混乱!
从那以后,我变得郁郁寡欢,似乎一下就远离了昨天的清纯。不过回首这几十年的来路,感觉自己真的吉人天相。这件事后不到一个月,军里给所有的参战的部队许多报考军校的名额,师部分得一个女兵的报考名额,领导决定让我去参考!这太让人意外了,在师部的十几个女兵里面,我不仅年龄最小,学历也最低——初中没有毕业。让我去能考上吗?考不上的话,这个名额就浪费掉了呀!我知道我的那俩个同屋去找过卫生科科长,因为她们都是高中生,她们认为只有让她们去考试,这个名额才不会浪费掉。科长说:让斜阳(当然那会不是说的这个名,笑!)去考试,是因为在前线,我只看到她在学习。(这是真话,我是带着许多数理化的书籍上前线的,因为那时候已经恢复高考了,而我在学校可一直都是好学生)科长一句话为我解了围,再没有人说三道四了(科长姓闻,是个三八年入伍的慈祥的老头。一直想写系列文章——《生命中的贵人》第一个就想写他,这是后话)。许多年长的同事都纷纷祝贺我能赢得这次考试的机会,领导让我脱产进行复习,参加过高考的卫生班班长小鲜也主动辅导我。现在想,大家许是想让被人欺负得那么狠的小小的我有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吧!
那一年的九月,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空军军医学校。我没有辜负那些心存善意并寄希望于我的人。
回忆这段军中往事,我没能忍住我的眼泪。不过,不再是因为恨。在我的一生中,每当我遇到翻不过的坎,就会有人伸出援助之手,这让我对这个世界根本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