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我们村张家太爷去世前两个月,当时并没有征兆看出他身体已经出了问题。他说要去看看几个老朋友,家里人也没多加劝阻,本以为有同村的孙徒弟高飞陪着没大碍,但还是出事了。
他去的地方是尤家坳,一个离我们张元庄40公里外的小村庄。
他要去看的朋友,其实是一个寻了整整六十年的仇家,是他偶然间在平阳虚大集上听别人多一句嘴,才顺着找到的。
我们张元庄,世代习练和传统熟知的拳术都不相干的拳术。村里人喊这种拳叫风拳,因其动作极快,形疾如风,伤人很重。
总共分了8套动作,每一套合10手,传男不传女。
太爷家的拳谱是唯一多了一套动作,有9套的。因而武对下来,村里没敌手。习练此术的人,都奉张家太爷这门为宗,但是第九套却是从来不会传非嫡出身的张家人。所以,张家太爷到其子张照就止了这门技,因为张照早夭,太爷也再没子嗣。
太爷习得第九套拳法的时候,也刚好20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正是好斗的年纪。因而拉着一帮弟众,定了惩奸除恶的旗子,要跟土匪恶霸斗上一斗。
彼时华北已经沦陷,日寇铁蹄践踏在华北民众的痛苦之上。但凡热血的刚强男子,谁能受的了这样的气。
太爷欲拉着一帮同门找武工队,就在准备出发的前夜,被人告密了。
敌伪宪兵三十多人来抓太爷,太爷和七八个同门被堵在村南的禾垛,没枪没炮,太爷急的跳脚。
众人商议,太爷要想办法出去,其他人其实还好说些,这次点名要惩治太爷。于是众人将太爷藏到禾垛下面的枯井,用秫秸秆盖了一层。临了,一个个同门掩面而泣,太爷看了他们一面,抱头痛哭。
却不想,同门们出去后,宪兵并未放过他们。为了杀一儆百,宪兵残暴的用各种酷刑逼问太爷的行踪,折磨下来死了两个,但也没一个人临死前说出太爷在哪里。
太爷逃出去后,先去了南乡,在那边扛活。后来遇到武工队,参加了锄奸组。
锄奸组原来总共三人,组长刘贵民,刘常村人,善使一把左轮。之前刘贵民是土匪,寨子被日本人剿了七八回,兄弟都拼的没几个人了。他最后逃了出来,辗转参加了武工队。大队长见他江湖消息灵通,身手矫健,就让他成立个锄奸的,专门对付汉奸。
副组长赵大发,南方人,原本是个小贩,卖烟的。
在老家时候,因为和当地一个恶霸有了过节,被打坏了一个耳朵。气不过,趁夜放火烧了恶霸的宅子,睡梦中的恶霸被烧死,连累着一家四口。
赵大发跑到了北方,日本人也进来了。赵大发继续自己卖烟的营生,在德州城里。
一天有日本士兵来买烟,拿了四盒,只给了一盒烟钱。赵大发不干,惹怒了日本士兵,一个枪托把赵大发的肋骨打折了。
赵大发卧床了半年,心里对日本人的恨无以复加,把老娘拜托给朋友,又要了点钱,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据说德州城有一年连着死了六个鬼子,引发了全城的大搜捕,还连累了几个商号的伙计被报复杀害了。有人说这事就是扮成伙计的赵大发干的,赵大发不承认也不否认。
后面赵大发找到了武工队,被刘贵民拉进了锄奸组。
第三个人是什么人,太爷到现在也说不清楚。太爷说,当初进锄奸组,这个人一直都是不说话的,就是拿个王八壳子,皱眉头。他刚进来,这个人就各种没好气的问他各种事情,祖宗八代问个遍。
赵大发告诉太爷,这是看咱们做事的,他也做事,不过他最主要的事还是看住咱们。
那人叫阚清波,是武工队的传奇人物,不仅杀鬼子汉奸在行,搞政工也是好手。
四人在一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潜伏在刘家河的汉奸谍报人员刘老虎。
刘老虎是刘家河正街上一家卖棉絮的,过着本该本分的日子。有一回鬼子宪兵队派人找到他,要他做鬼子乡里的眼线,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汇报。他慑于鬼子的刺刀,答应了,却也一直没提供啥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有一年秋天,他了解到八路军在刘家河以及秦州寨收集了大量的棉花。这让他有了不满,因为那是他进棉花的主要渠道,货少了,自然棉花价格就要高。然后又有八路军的找到他,希望在他这里做棉絮,给的价钱不高。他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但是在八路军来给他付钱的时候,他把人家卖给了日本人。间接导致整个秋冬日军对棉花军事管制,所有棉花交易全部禁止,造成了大面积的冻死人的惨剧。然后日军趁机在冬季发动攻势,没有棉衣的八路军战士在北方严酷的温度环境下大量伤亡,很多被迫化整为零,转入地下斗争。
这样卑鄙龌龊的汉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武工队找了他整整半年,这家伙自知罪孽深重,音讯全无。
武工队队长王宁达把任务交给了锄奸队,锄奸队四人领了任务,却在任务分配时发生了大的分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