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七
上篇
2017年6月21日，沈阳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从兰乔昨天下午在产科住下来后，主治医生王姝姝已经亲自来过五趟了。
这是很少见的。很多人只能在周一查房的时候见到主治医生，平时都是负责床位的医生来查看。
王医生这次来就不含糊了，开门见山地说：你得赶紧做决定，你敢拖我不敢，人命关天的事。
王医生环顾病房，惊讶道：怎么还是你们两个女人，叫你老公快点来。他也要签字！
医生走后，林阿姨犹豫着拿出了手机……
“妈，您不要打电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孩子也和他没关系！”
兰乔是真不想见房浩，一想到他和他妈现在正在……不想了，不想了，她恶心得慌，血压又飙了飙。
王医生又一次来了：你腹部严重积水，尿蛋白定量6.5克，血压高到180/120mmHg，肌酐260umol/L……重度子痫，加上严重的肾炎，眼底已经中度损伤，你现在已经开始视物模糊了，很快就会失明……
兰乔才怀孕31周加三天，只能剖腹产，没有自己生的可能。
但是，她不愿意，她想再撑一撑，毕竟31周的胎儿，生下来医生不敢保证他能活。她们只是说尽力。
兰乔不敢赌这个“尽力”，如果这个孩子没保住，她这一生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想保住这个孩子不容易，但是她没料到会这么艰难……
兰乔呆呆地望着滴滴答答的输液器，眼睛里渐渐地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眼，泪水扑簌簌地落……
言无声，泪如雨……她的思绪回到了八个月前……
即使是这么痛苦的现在，她也忘不了八个月前那个早晨！那天，她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天微微亮，就把试纸拿到窗口，迎着亮光观察……三年了，几乎不敢抱希望了。但是，那次她激动得捂住了嘴巴，然后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颤抖着双手摇醒了老公房浩……
三年了，终于又怀孕了。这是她第四次怀孕。前面三次都在孕八九周时胎停了。第三次胎停之后她就一直怀不上了。胎停必须清宫。在经历了三次清宫和一次宫腔镜之后三年她终于又怀上了这胎。
提心吊胆地熬过了12周，熬过了胎停的危险期，兰乔终于安心了一点点，给孩子小名取作稳稳，希望能平平稳稳生下他。
兰乔今年36岁，患慢性肾炎四年多了，一直没有明显好转。尿蛋白定量始终在3.6克左右。医生建议她不要生孩子了，说她这种情况，怀孕后肾病很可能会迅速加重，甚至直接就发展成尿毒症了。生孩子就是玩命！
但是公婆却说：没孩子怎么行！万一走运能平安生下来呢！大不了撑不住时提前剖腹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怎么着不能生下来！
兰乔征求房浩的意见，他一开始低着头，不说话。继而，叹了气，点燃了一支烟，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兰乔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兰乔一开始真的不敢怀，但是一方面公婆施压，另一方面，房浩也确实想要个孩子。他甚至四处打听，帮她加进了一个肾病孕妈妈群，群里好几个姐妹都成功生了孩子。他说这样既能增加信心，也能学到经验。她也就动心了。
群里有个叫陶婷婷的宝妈，湖北武汉人，iga肾炎2期，怀孕前尿蛋白定量0.9克，血肌酐78umol/L。孕后期尿蛋白定量2.0克，血肌酐超标到180umol/L。但她坚持到了孕足月37周，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兰乔的病比她重很多，她不敢奢望足月生产，但撑到34周应该可以吧？34周就没问题了，群里好几个姐妹都是34周生的呢！
江苏扬州的高莉，她就是34周剖腹产的。高莉是高血压肾炎患者。这是一种由高血压引起的继发性肾炎。她整个孕期都在跟血压作斗争。
兰乔觉得自己的状况跟高莉很像：肾病加高血压。她学着高莉，从怀孕第一天开始就吃拉贝洛尔、阿司匹林，控制血压。到孕中期，确切地说是从孕27周开始，她又加药了，加了拜新同。三种药同吃来控制血压，同时还要注意饮食。
“你也学她严格控制饮食，说不定就成功了！”房浩安慰她。
于是，她从备孕开始就控制饮食了，像小白兔一样天天吃素。其实就是素菜也不敢敞开吃。不能吃肉，不能喝汤，不能吃有盐有作料的菜，限制主食的量来控制血压和肌酐，盼望能撑到足月。
兰乔还存着侥幸心理：高莉熬到了34周后产检发现孩子还是30周的样子，未继续发育。脐带动脉血流很高。胎心监护持续7分，这才紧急剖腹产的。
剖出来之后发现胎儿脐带扭转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兰乔心想：脐带扭转太罕见了，我碰上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我还能多撑几周呢！
带着这样的信心，她才敢怀孕的。可是等到终于怀孕了才知道，想的太简单了！
孕16周，按例要去建档产检了。检查结果一出来妇幼保健院不收她，要她立即转诊到大医院。她尿蛋白定量升到了4克，血压90/150mmHg，不但肾病严重，已经是妊高症了。
转去市医院，市医院同样不收，医生建议她放弃这个孩子，说她是在玩命！
林阿姨，一听“玩命”二字双腿发软，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来，抓着兰乔胳膊的双手都是颤抖的。她苦苦哀求，要兰乔听医生的话。
连续胎停三次了，这次好不容易熬过孕早期了，兰乔舍不得。但是，自己的命也是命啊……她犹豫了，有点动摇了……
婆婆发话了：医生都是往最坏的地方说的，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吃苦？熬一熬就过来了！
其实她也很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听着婆婆的轻描淡写她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她毕竟是在拿生命生孩子啊！
“浩浩……”林阿姨喊着女婿，声音有些颤抖，“生孩子不是乔乔一个人的事，作为男人，你得表个态！”
兰乔的姐姐数年前死于产后大出血，林阿姨本身就对怀孕生产这件事有心结。再加上兰乔现在的身体……
她是真的怕了。但是女儿嫁了人，肚子里怀着人家的孩子，这事不是她说了就能算数的，还是得女婿表态。
房浩看看一脸悲戚的岳母，又看看铁青着脸的妈，抓抓头来了句：乔乔，要不你就试一试？群里她们都成功了，你为啥不能成功呢！
兰乔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么没心没肺的男人？
兰乔的心抖了一下……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放弃了。孩子却忽然动了一下。
真的就那么巧合，孩子似乎有所感应。在她纠结了千百回，对男人和婆婆的态度失望透顶，即将放弃他时，他动了！
那是兰乔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太神秘，太神奇了。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怎么努力都说不出那句放弃他的话。想一想要把那小小的人儿活生生地从肚子里刮掉，她就心疼得要发疯。
既然决定拼一把，那就好好保胎吧。医生一边给她开保胎药一边摇头，并一再嘱咐她半个月就要来复查一次，调药。万一有什么不舒服，不管白天夜里，立刻就要来。
妊高症要吃药。肾病也要吃药，吃激素控制尿蛋白。兰乔本来一天要吃六颗激素，但怕影响孩子，孕后一天吃两粒强的松。
尿蛋白太高，蛋白流失太多，结果她的血白蛋白低到17g/l（正常人需要在40~50g/l。）要进补。
但是，肾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又不能大补，代谢不掉，肾会崩溃。
肉不能吃，汤不能喝，因为尿酸高到700umol/L多……好在，医生说鸡蛋白和牛奶还有鲫鱼是可以吃的，可以用这些食物来补充优质蛋白，维持胎儿的需要。
每天的饭菜都是固定的。两个鸡蛋白（蛋黄不能吃），两包纯牛奶，一条鲫鱼。每次必须吃这三种。吃到最后看到鸡蛋牛奶和鱼胃里就冒酸水……
那段时间，兰乔觉得自己的身体简直就是豆腐渣，仿佛一碰就要凹陷一个坑……太虚弱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一按一个坑，因为她全身都浮肿了。
尽管如此，她还得每天用注射器往肚皮上扎三针，注射肝素。妊高症会使胎儿脐动脉血流升高，随时可能胎死腹中，只能通过注射肝素来缓解。
就这样在打针和吃药中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月，到了20周了。去复查，情况竟然有所好转，血压虽然还是不低的，但是保持在了90/140mmHg的临界值。
医生鼓励她保持住血压坚持到34周再看情况，到那时即使身体支撑不住也不怕了，可以剖腹产了。
兰乔终于看到了希望，抓着医生的白大褂眼泪扑簌簌地掉……保胎的苦说不出，但能看到希望，再多的苦她也能吃。
晚上兰乔把这消息跟房浩说了，房浩一听，来来劲了，噼里啪啦地说开了：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能有什么事？你也看到了，肾病群里好几个人都生下来了嘛！生个孩子嘛，别听医生吓唬，唬人钱的。我觉得药都别吃了。特别是扎针的那药，又花钱又受罪。
婆婆听房浩这么一说，也跟着附和说：对啊，毕竟是药嘛，还是不吃的好，省下来喝牛奶。你这一天两包特仑苏的，也要不少钱呢。我又没本事上班挣钱，你现在也上不了班，家里全指着浩浩，不容易呢！
房浩窝在沙发里划着手机，没抬头，只说了一声：不过，妈，话说回来，咱可不是为了省钱！我是觉得乔乔每天扎针太受罪，而且吃药对孩子能好吗？
看着到这时候还在计较钱的婆婆和老公再想一想自己随时可能崩溃的身体，想一想妈妈心疼担忧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兰乔甚至觉得自己太贱了！若不是为了孩子谁愿意大把大把地吃药，谁愿意往自己身上扎针？一天三针，一个月九十针，医生说一直要扎到34周……
兰乔还想跟房浩说说话，说说孩子的情况，说说自己的疲惫，心太累了……但是看看玩着手机头都不抬一下的丈夫，她又无从说起，心又酸了一分……
哎……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丈夫变了。虽然也还对她嘘寒问暖，但是……没有了从前的温情脉脉了，没走心的，她能感觉到。
对房浩她虽然已经很失望了，但她当时还没料到房浩和婆婆可以无耻到那种地步……
下篇
房浩本来不是这样的。他长得清秀，人还幽默，也很勤快。尽管他并没有正经的工作，只是在县城里打零工，开着个小车给人送送货，但是当年围在他身边的姑娘还真不少。
兰乔那自然也是相貌出众百里挑一的，而且还能干，经营着一个彩票店，收入不错。
婚后两人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恩爱生活的。
后来随着兰乔生病，多次胎停，清宫……温馨甜蜜渐渐消耗尽了，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测尿蛋白，测怀孕……
哎……一地鸡毛！
本来以为这次成功怀孕能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从前，结果……显然是不可能了。
哎，凑合过吧……
兰乔也没有太多的奢望，只求能平安地生下孩子，安安稳稳地把他养育成人。
房浩玩着手机，婆婆也不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兰乔眼圈发热，有点哽咽，她说：
“妈，浩浩，我知道家里不容易，但我实在是为了孩子，不然谁愿意受这个罪。现在花点钱保胎总比早产住保温箱好啊。多保一天，孩子就少受一点罪。”
婆婆不接话，推了推房浩……房浩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上手机去了卫生间。
现在手机就是他的命，比老婆孩子都重要，一刻也不能离手。
半个月之后又要去产检，房浩照旧早早地就要出门。兰乔不让，晃着丈夫的胳膊恳求他陪着去产检。
房浩想拒绝又开不了口，犹豫着答应了。
产检结束后，房浩委婉地问医生能不能减药。医生也是个直性子，直接就怼上了：钱好还是命好？你们要不是托了陈主任来说情，我根本不收你们。你们的情况很严重哎，你们到现在还不当一回事？一不小心就是两条人命，我都紧张得不行，你还要减药？
房浩碰了一鼻子灰，从医院出来就没有好脸色了本来说好一起去超市买牛奶的，他推说店里太忙要赶紧过去照应。兰乔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
医生叮嘱兰乔每天两个鸡蛋白，两盒纯牛奶，不然血白蛋白太低吃啥药也没有用，同样很难保住胎。
这点就算医生不强调兰乔也明白。她的肾病孕妈妈群里有个叫方梅梅的孕妈妈就是因为血白蛋白过低失去了胎儿的。
有了梅梅的前车之鉴，兰乔更是时时小心，不论婆婆怎么摆脸色，她该用的保胎药一样不少用。饮食上也是格外注意，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绝不马虎。
时间过得挺快，熬啊熬，终于七个月了，又到了产检的时候了。
兰乔信心十足地去了医院，没想到结果却有点糟：血压又上升了，高压到了160mmHg。血白蛋白持续下降，血肌酐超标到205umol/L，浮肿厉害。因为营养供不上，胎儿发育有些迟缓。
好在已经28周了，兰乔精神状态还不错，医生建议住院保胎。住院控制血压，输白蛋白，希望能坚持到34周。
兰乔二话不说就办理了住院。住下之后给妈妈，房浩，和婆婆分别打了电话。
房浩接到电话支支吾吾了几句就挂了，兰乔甚至没听清他在说啥。他那边很吵，甚至有电钻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干啥？
婆婆接到电话就炸了“住院？住什么院？”飙了海豚音……兰乔不理她，挂了电话。
结果她撵到医院来撕逼，对林阿姨叫嚷：我忍你女儿很久了！怀个孕嘛，谁还没怀过啊。
兰乔觉得难堪极了，脸红得发烫，压抑着怒火，压低嗓子劝她别嚷嚷了，有事回家说。
林阿姨嘴巴张了又张，到底骂不出来。大庭广众的，她做不出来跟人对骂的事来……
婆婆不停嘴，还是继续嚷嚷……
兰乔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林阿姨脸色铁青，但拿她毫无办法，难道当众撕逼？
最后，邻床陪护的一个婆婆忍不住了：
我说，这是病房哎，你这么嚷嚷算什么？我儿媳妇还睡着呢！我多句嘴啊，你说的那话就不是你这做长辈的应该说的啊。孩子想吃药，想住院啊？不还是没办法吗？你看我儿媳妇，从四个月就住院保胎，现在36周了，快熬出来了。你就是钱受点罪，那是小事。孩子才真受了大罪呢！
其实婆婆说什么，兰乔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已经坚持到这个月份了，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保住孩子，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说到底，生孩子，是她和老公两个人的事。
说到老公，她才想起来她住下快两天了，房浩还没来过。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段时间房浩都在照看彩票店。彩票店嘛，生意最红火的是晚上，而且男人光顾的居多，尽是抽烟的。实在不适合孕妇，所以怀孕后兰乔就把店交给房浩了。
兰乔给房浩打电话，房浩说店里这两天生意超级好，要她安心住院。他忙完就过来。
兰乔就告诉他，来的时候顺便把银行卡带过来，再交点钱。她办理住院时只交了两万块钱，撑不了几天的。房浩乐呵呵地答应了。
有妈妈陪着，兰乔安心地住了下来，想着等老公忙几天闲下来了，来和妈妈替换着照顾她就行了。至于婆婆，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随她吧。
住了一个星期，血压又降下来了，浮肿也消退得差不多了。兰乔心情顿时大好，吃饭也香了。
她信心十足能保胎成功。她甚至偷偷地告诉妈妈，她的目标可不是34周，她要坚持到37周足月再生，不让宝宝去住保温箱。
如果能足月当然是最好了，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住在保温箱里，想想都觉得心疼……
兰乔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提款信息：她的银行卡里被提了五万块钱。
那是她怀孕前存下的钱，一共15万，准备生孩子用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生孩子肯定要花不少钱，提前好几年就开始存钱了。
收到信息她慌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明白了：应该是房浩取的钱。
第二天一早，房浩果然来了医院一趟，说是来存住院费。还给兰乔带了一个蛋糕。
兰乔早就不能吃蛋糕了。还是刚刚怀孕时，有一段时间她馋甜品馋得不得了，才吃了一小块蛋糕。就她的病情，还哪里敢吃蛋糕啊。再说她现在也不馋甜的了
虽然房浩连她的口味和身体状况都没上心，但她还是很开心。一脸兴奋地跟房浩聊了很久，直到房浩手机嘀嘀咕咕地叫个不停，才放他走了。
可是他才离开一小会护士就来发欠费通知了！一查询才知道他一分钱也没交……
同时，兰乔又收到了一条提款短信，银行卡里剩下的十万块钱全被提出来了！
几分钟之后，她的信用卡也被透支了五万块……
兰乔慌忙给房浩打电话，房浩说朋友有急事，借了20万……
兰乔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这是她准备生孩子的钱啊！孩子怀在肚子里七个多月了，她躺在医院保胎，催费单摆在床头柜上，而她身上只剩下一千多块钱……
房浩辩解：朋友有急事，一个星期内必还！
林阿姨取了自己两万块养老钱垫了住院费，撑了一个多星期……
婆婆抱怨归抱怨，到最后也不敢赌了，怕胎儿有闪失，她也掏了一万多块钱，又撑了一个星期……
但房浩始终未出现……钱也没有下落……
第三个星期，实在交不上住院费，兰乔出院了。
房浩却仿佛人间蒸发了！兰乔找不到她，婆婆也找不到他。
兰乔腿脚浮肿的像馒头，走路腿都提不起来……看着她的状态，婆婆再也不敢说什么医生骗钱的话了，主动去买鸡蛋，买牛奶，杀鲫鱼给她补蛋白。
但是兰乔的状态已经不是这些东西能解决的了，没有钱住不了院，再加上心情焦躁，血压呼呼地上升，眼看着就飙上了200mmHg……林阿姨一步不敢离，把工作辞了，整天守着兰乔。
婆婆急得每天去店里蹲守，一连去了四五天，终于逮到了房浩，抓回了家。
一到家房浩就跪在兰乔腿边，抱着她的腿求原谅。他说，他骗了兰乔，那20万并不是借给朋友急用了，而是拿去投资了。他不但投了家里的20万，还借了30万高利贷……现在全陷进去了……
兰乔，气得发抖……当场就晕了……
醒过来时在医院里，妈妈守着她，婆婆回家做饭了。房浩又不见了踪影。住了几天又出院了，因为没有钱。
自从那次晕倒之后，不但房浩不见了踪影，婆婆也常常不在家，饭也不常做，让兰乔母女俩饿了就点外卖。
兰乔十分惊讶婆婆的转变，婆婆之前就是嘴巴毒，却没有真的不管她。前几天还想着法子给她补充蛋白呢，现在怎么说变就变？
林阿姨已经气得不行了：兰乔不论是妊高症还是肾病，都要严格忌口，一天不能摄入超过三克盐。吃素菜都是水煮，不沾油。她竟然让点外卖……
林阿姨收拾了包袱，带着兰乔走了，去兰乔自己的房子里住。
兰乔在县城有一套100平左右的房子，是她父亲在世时给她买的。
母女俩相扶着到了房门口，掏出钥匙左拧右转，怎么也转不动，开不了门……而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人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们俩……
原来房浩把门换了，把房子租了出去。
兰乔已经说不出话了，捂着胸口，觉得心灼烧得痛……
这套房子是她爸爸去世前特意给她买的。他向兰乔母女俩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几乎没有治就走了。把钱省下来给兰乔买了这栋房子，就是怕女儿以后受委屈。兰乔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这房子出租的！
兰乔决定自己去找房浩。唯一的办法还是去店里蹲守。
许是走漏了风声，兰乔守了五天，房浩都没有出现。最后旁边的店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告诉了兰乔实情：房浩就住在彩票店对面的小区里。
原来房浩既没把钱借给朋友也没借什么高率贷，他是拿了兰乔准备生孩子的二十万付了首付，在彩票店对面的小区里买了房。
不光他住在新房里，婆婆也在……还有一个女人，一个怀孕三个多月的女人……难怪婆婆的态度忽然就变了……
情绪波动太大，兰乔又晕倒了，被送到医院时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王医生一遍又一遍地来催她早做决定，赶紧签字剖腹产。
才31周啊……她太难过了。本来以为可以足月的。那么多次，血压都降下来了。
如果不是钱被房浩盗走了，她一直住院保胎，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钱被房浩盗走，房子被盗租，小三怀着孕住着她给孩子预备的救命钱买的房子……她的病情怎么会糟糕成这样？
但是，她顾不上那些了，她就是想保住孩子而已。哪怕再撑三周，到34周也好啊，孩子就能活下来了！
但是医生说她一天都不能等。王医生最后一次来已经把话说到份上了：胎儿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也是命啊！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活生生的大人拿命去换一个都还没发育成熟的胎儿，不划算！
兰乔还是不动，不说话，不反应。
最后，林阿姨情绪崩溃了，失声痛哭：
乔乔，你爱你的孩子，你要保他的命。但是我也想保我的孩子的命啊。你爸你姐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
兰乔不说话，眼泪汩汩地流。后来她跟我们说，那一瞬间她心里是后悔的。她后悔自己拼命保胎，因为她不光在拼自己的命，她也在拼她妈妈的命！
所幸，沈阳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兰乔31周加五天早产下来，只有3斤2两重的儿子在保温箱住了20多天，经历了55次呼吸暂停后，终于出院了！
孩子现在已经九个月了，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小名叫稳稳，希望他稳稳当当地长大成人。
人间自有真情在，兰乔和孩子住院花了十万块钱，都是亲戚朋友们凑的。大家主动凑的，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只是，那个当初歇斯底里要兰乔保胎的前公公婆婆和前夫至今都没有来看过孩子一眼。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兰乔生过孩子后通过法律途径追回了自己的房子和20万块钱，与房浩离了婚。
离婚后，婆婆还打来一个电话，大意是说房浩又另娶了，花了不少钱，暂时没有钱支付稳稳的抚养费，最近几年都没有钱支付。毕竟兰乔当初住院时她掏了一万多块钱的住院费。所以，看她的面儿，希望兰乔现在不要走法律途径去追要抚养费。
兰乔耐心地听她说完，挂上了电话。抚养费给不给的她也无所谓了。她根本不想再和房家有任何联系。
况且她对她的前婆婆并无怨言。虽然她最后一声不吭地丢下兰乔跑去照顾那个女人，但是兰乔能理解。
她只是想找个不用花太多钱就能生养的儿媳妇而已。理解，理解。
只要孩子好好的，她什么都不想计较了。这个孩子，是她拿命换来的啊。
她现在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帮她带孩子，她上班，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目前只担心两件事：一是怕儿子再大一点问起爸爸，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二是她的病很重了，她真怕有一天就真的发展成尿毒症了，无法好好陪伴母亲和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