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的时针指向6的时候,教学楼已经零零星星的亮起了灯。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楼脚上的排水管依然在滴答滴答的滴着水,不时刮起几阵风,把几片被雨沾湿的叶子吹落到很少喷过水的喷泉里。
天色像一张用HB铅笔涂满的宣纸,标志着这是一个深秋的黄昏。
学校里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经被寂静浸透,偶尔几个打着雨伞的人影,也飞快的消失在几栋建筑的入口。经常在食堂门口的花猫仿佛也明白这时的“守门待食”是徒劳的,而且会被淋个湿透,便发挥主动出击的优势,在草丛里穿梭,最终消失在慢慢变浓的暮色里。
学校周围的麦田里弥漫着水雾与荒凉,这个季节的北方农忙早已过去,田地上只有耸立的电线杆延伸到未知的地方。
大门前面的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几声笛鸣响起,在这个地方留下了几圈涟漪。
深秋,雨天,黄昏,加在一起,仿佛永远是这个样子,像一个老者在你旁边,静静的讲述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雨声延续了一个夜晚,蛙鸣从窗外传来,点亮了几盏梦境。
清晨七点钟,广播站准时播放着国内要闻,标准的男中音,一成不变的语调。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夏天的温度已经被秋天带到别的地方,一层秋雨一层凉了,邻居的老人经常这样念叨。
排水设施被一些叶子塑料袋堵得严严实实,排水的地方现在成了积水最多的地方,几个穿蓝色制服的人正在抢修,有些工人早已年迈,几滴雨水滴在脸上,沿着皱纹横流下来。一辆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的拖拉机突突突的在旁边驶过,冒出几团白烟,然后飞快的消散。
放学铃响起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那些阴霾变得稀薄,天中露出一抹模糊的红色。再过几天就到了霜降的时候,下一个月份是雪的季节,在这个中午,雨季结束了它一年中的最后一首曲子。
灰色的宣纸在下午开始分散,聚集成浅浅厚厚的浮云划过耸立在楼顶上的天线,以一种可以被察觉的速度向南边飘去。
图书馆的西墙上盘旋着两层楼梯,因为在室外,台阶上的水泥已经变得粗糙,顺时针或者逆时针从来没有分辨过,但走上去常常有一种被转晕的感觉。楼梯的尽头是一方小巧的楼台,对着西边层层的树木和更远的落日。我想如果这些树是白桦树,那将是一件多么朴树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变得和凌晨时一样,如果沿着南北放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镜中上演的便是日出,星星稀稀落落的浮现出来,几片冰淇淋一样的薄云涂在突然变得辽阔的天空,然后融化在夜色里。
冷空气又溜进了忘记关紧窗户的房间,电子钟在安静的闪着,一副耳机里传来透明的声音: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