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世界上最宝贵的是什么?也许,所有人都会不置可否的说:是生命。
生命的宝贵在于它的不可替代,在于它的独一无二。生命是一场单程的旅行,是一场无法彩排的现场直播。一天,一月,一年,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感觉与心情,无论开心或者难过,过去的,永远回不到现在。
如果有人问:下辈子,你还会再做护士吗?相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那么,如果人有三生三世呢?你会不会留下一生一世再来做一次护士呢?
我想,这次回答的声音就不会那么单一了,起码我要弱弱的答一声:我会的。三生三世呢,留一生做护士,那两生还可以去尝试别的职业,不是吗?更何况,现在从事的每天累成狗样的工作,细想起来,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毫无成就感的。
工作中,那些曾经温暖过你的瞬间,那些能让你不刻意却能自然铭记于心的温馨感人画面,还是会让你对护士这个职业有那么一点点的留恋的。
画面切回到病房里那个最小的陪护,她的经历使我至今想起,都感觉胸口发闷,隐隐作痛。如果我是三生三世里的折颜上神,一定会用尽所有法力及修为,让小陪护的爸爸苏醒过来。
小陪护爸爸出事的时候,小陪护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在里面的她,也许对这个世界充满的好奇,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与幻想,也许,她想快点儿离开周围全是黑暗的环境,早一点儿来到五彩纷呈的世界。在妈妈给予的这座特殊房子里,她本该受着所有人的呵护,所有人的宠爱,可是,她却陪着妈妈,陪着爷爷奶奶,被动经受着人世间最悲痛的生离死别,承受着还未出生就有可能失去爸爸的风险。
我跟这个小陪护熟悉的时候,小陪护已经跟随妈妈,在医院照顾生病的爸爸半年了,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小陪护已经慢慢长成了8个月大的小人儿。
那时的我在上责任班,每天无数次的接触,使我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从小陪护的爷爷口中得知,小陪护的家并不是本地的,爸爸是在这片打工时脑部重伤,成了现在植物生存状态。至于受伤的原因他们不得而知,工厂的老板也说不清楚。不过,好心的老板一直垫付着高额的医疗费用。这是唯一可以让小陪护的家人在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感到些许安慰的地方。
按理说,病房是不允许小孩子停留的,平时如果我们见到也都会说服他们尽快把孩子带回家。一是孩子的抵抗力低,怕传染什么疾病,二是病房需要安静,小孩子避免不了的哭闹会影响到病房的其他病人。可对于这个特殊的家属,我们都不约而同的默许了她的存在。
小陪护特别爱笑,长着一双清澈透明而且会说话的大眼睛,还会在大人的指令下,做几个简单的动作,很是讨病房里其他家属的欢心,我们有时也在百忙之中用尽洪荒之力,只为博她一笑。苦命的她不会了解大人的烦恼,不会懂得家人的煎熬。整个家庭,也许只有现在不谙世事的她,才会真正拥有这无忧无虑的纯真笑容。
小陪护的爸爸有妈妈和爷爷轮番照顾,小陪护白天跟他们呆在病房,晚上随妈妈住在医院附近租来的房子里。他们共同守护着毫无意识的爸爸,一天,又一天,没有任何起色。好多次,看到小陪护的爷爷把她放到爸爸的眼前,泪流满面的对小陪护说着:孩子,这是你的爸爸,快,叫爸爸.....爸爸。这时,小陪护的爸爸偶尔会张口做出哭的样子,会看到他眼角悄然出现的眼泪。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意识的存在,能感知到女儿强烈的呼喊。只是,除了这些未知的表现,其他毫无苏醒的征兆。
在脑室腹腔分流术后,小陪护的爸爸病情逐渐平稳,那间断的体温升高也得到了控制。有一天,小陪护的爷爷哽咽着告诉我,他们又要转到出事地的县医院去康复了,在那里,方便工厂老板给钱,花费相对这里也会减少。漫漫求医路,何时才是尽头。爷爷摸着眼泪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没办法。
看着长久以来,身体和精神受着双重压力的他憔悴的面容,安慰的话已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出口。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那些话的分量是否可以减轻他心里的点点痛苦,不知道在话说出口的一刹那,我会不会情绪失控,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只是那天,我在他的病房呆了好久,把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三番五次的进行了强调,也再次抱了那个小陪护。小陪护依旧一脸的无辜,一脸乐开花的笑容。这一刻,我突然有种祈祷她不要长大的冲动,想让她永远停留在这张纸空白的页面,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让小陪护把她装点成自认为幸福的模样。
两周后,随访中我拨通了他们留下的号码,接电话的是小陪护的爷爷,电话那头,听得出他言语中的激动,在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小陪护爸爸病情的时候,他问我:你是某某护士吧,我听出来了,今天我去你们医院了,也看到了你,想跟你打招呼来着,看你一直在忙,就没有打扰你,现在听到你说话,有些想流泪的感觉。这一刻,我知道,虽然在他走时我没有说安慰他们的话,没有过多的修饰语言,但我平时的那些努力,那颗同理心,从他朴实憨厚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他们了解,他们懂得。
挂了电话,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有人说: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希望上帝早日为他们打开一扇健康之窗,祝福小陪护的爸爸早日醒来,好享受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每一份职业干久了,都会感到精神疲劳。如果没有支撑自己前进的动力,那满满的缺点就会被暴露放大,成为工作中挪不开的绊脚石。这时候,要学会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也许看到的会是另一番未曾感受的美景。
在医疗环境污浊的今天,你的付出能得到一部分人认可感动,就已经很知足了。试想,有哪一份职业可以跟医生护士一样,充满了挑战,那一个个不省人事的患者,经过数天有你陪伴的康复,最后可以苏醒出院,难道这不就是职业带来的成就感吗?这成就感比金钱的诱惑更能带给你精神的富足。
所以,如果下辈子真的有三生三世,我还是愿意用一生一世继续来续写护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