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活在法外的人
沃德听说他在校庆上发生的事，也专程赶过来。然而钟泽炜并没有多余的话想跟他聊。只是叫他安排一下，自己要去巨城一趟，特意嘱咐是悄悄地去，不许声张。
走到巨城一楼电梯的拐角处就被一个人撞了一下，那个人好像好像很急，捡起地上的文件，匆匆说句对不起就跑走了。撞掉钟泽炜的族徽，沃德想去看看这个无礼的家伙是谁，钟泽炜已经认出来了，让沃德别去了。
他知道沃德不会这么算的。所以在办公室里听着这些人跟他汇报，心里却一直算着时间。到了时间他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让沃德继续留在这里。他哪里是透气的，打听了几个人，找到人事部办公室，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他耳熟的声音。他并不着急进去。
“经理，我真的错了。”
“我帮不了你。”
“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
钟泽炜走进去，经理看到他进来，起身迎接，刚刚跟总经理见过。
“少爷，这个。我们正在处理。”
林成抬头看到钟泽炜，“苏阳，你怎么在这里。”刚说完就想去刚刚经理叫他什么来着。
“我刚才撞的人就是你。”
“你终于知道啦。”
“你做事也不能这样吧。我是有急事才，你不至于开除我吧？”
经理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对白。
“少爷，你跟他认识？”
“认识，高中同学。”
“我听说了，你现在不叫苏阳了，是个大老板，这家公司也是你的？”
钟泽炜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我又没说要开除你。”
经理听到钟泽炜这样说，连忙收回档案袋。
“还是把他从巨城除名。”
林成瞪着他，这个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把档案袋给我。”然后对林成说，“跟我来一躺办公室。”
林成不走。“走吧，有适合你的岗位。”
来到办公室，临时的，他给林成倒了杯水，然后就自己坐在电脑前捣鼓了一会，林成观察着他，分开太久，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变化，尤其事眼前这个人。
一会钟泽炜拿着文件走过来。
“看看，感不感兴趣？”
“这个你要让我管理？”
“对啊，这不是我家族的，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亲自打理。因为有着本职工作，所以对这个酒店也很久没花心思了。现在我打算将它交给你，我信得过你，你替我管理这家酒店，肯定能让酒店的宗旨发挥到极致。”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在酒店工作了。我怕。”
“不要怕，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还喜欢这个工作吗？”
“喜欢。”
“那就行了。好好干吧。”
“这张合约书上签字，明天就可以到任，趁着我在国内，带你熟悉熟悉酒店。”
林成看一眼合约书，书上的薪水比在巨城高出五倍。
“工资先这样，如果你干的好，我会在帮你加。”
“你这个也太多了。”
“这家酒店并不是以盈利形式存在的，所以我不需要你回报多大的金钱价值。你懂吗？”
“我懂。”
“嗯，晚上一起吃饭吧。”
“好啊。”
沃德走进来，看着早上撞到钟泽炜的人现在坐在钟泽炜对面，两个人气氛很好的样子。
“少爷，这是。”
“他是我新聘的微星酒店的执行总裁。”
沃德一副不知道缘由的样子，哪里凭空冒出来的人。
“你好，我叫林成，学的酒店管理。是苏阳高中同学。”
听到苏阳这个名字，沃德一向不高兴。
“晚上的饭局，推了，我还有其他事情。”
“好的。”沃德出去了。
“林成，我们也走吧。”
“去哪里啊，现在。”
“去哪都行，不想待在这里。”
林成拿起桌上的文件。“我还要去我桌子收拾收拾。”
“快去，我在车库等你。”
钟泽炜开车喜欢加速，旁边的林成一直让他减速。车子开的酒吧门口，两个人进去了，林成其实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但不好拒绝。
“苏阳，哦不对。哈哈现在要怎么叫你啊还是跟他们一样叫你少爷。”
“你还没喝呢，就醉啦。爱怎么叫怎么叫。”
“那怎么行啊，你现在听苏阳不觉得别扭吗？”
确实有些别扭。“那你随我妈叫，叫我小玮。”
“小玮。呵呵，我要适应适应。”林成逗他玩。
“去你的。”
酒来了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后来钟泽炜直接拿着瓶子喝，林成压根拦不住，想想他这么多年应该过得也很苦，活在金字塔顶楼的人，是最辛苦，最孤独的。
喝醉了的钟泽炜，林成背着他出来，问他住在哪里，他说不想回去。没办法，林成只好带他回自己的家。自己在沙发上窝了一晚。
早上醒来，钟泽炜不知道这是哪里，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又被绑了吧，慢慢想起昨晚和林成喝酒的，然后，他听到房间外面传来林成的声音，打开房门就看见林成全家在餐桌上吃早餐。林成的老婆他肯定是没见过了。
“小志，快叫叔叔。”
一个小孩叫了他叔叔，叔叔，他有这么老吗？可转念一想，他和林成是哥们，自然也就是这个小屁孩的叔叔了。好吧，他接受。
他抓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走到餐桌前。
“这位就是嫂子吧。”
“对，小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高中的时候最好的哥们。”听到林成这样说，钟泽炜居然有点感动。
“嫂子，昨天晚上打扰了。”
林成已经将钟泽炜的情况大致地与老婆说了，所以他老婆，对面钟泽炜也有些拘谨。
“没关系。”
“苏阳，你。哦不，小玮，你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你赶紧回一个吧。”
钟泽炜拿起手机，全是沃德的来电。这不又打来了。
钟泽炜不想接，却看见林成跟他使眼色，让他接电话。
“少爷，你在哪里？你的信号，我为什么追踪不到？”
“你有什么事，说。”
“就想确定你是否安全。”
“我没死呢。”
“今天上午有个活动需要你出席的。”
“不去。”
“你之前已经答应了。”
“但我不想去了。”美好的早晨都被沃德破坏了，真的让他不爽。
“好吧，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挂了电话，转身看到身后的林成夫妇，两眼铮铮地望着他。他才意识到，刚刚好像自己的语气吓着人了。
“林成，我今天带你去酒店看看吧。”
“好，你要不要吃点早饭。”
钟泽炜点点头。
真的好久没吃到这么家常的饭了。吃完饭，钟泽炜和林成坐公交车，去了昨天喝酒的那条街取车。沃德果然派人在那里等他。
“你们回去告诉他，我没死，让他不要总惦记。”开着车子，载着林成去了微星酒店。
他直接带着林成来到他的办公室。
“让副总经理准备开高层会议。”
会议上他正式介绍了林成执行总裁，替他管理这家酒店。安排好一切事宜，他回到他的办公室，林成也跟着进来了。
“给。”
“这是什么意思？”
“你作为我的执行总裁，总不能一直挤公车上班吧。”
“但你的车，太贵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算是公司给你配的。”
林成只好接过车钥匙。
钟泽炜随手也签了张支票，给林成。
“拿去还债。算我借你的。”
林成还是思考了片刻，拿了张纸，写了借条，递给钟泽炜，钟泽炜也只好接受。
“你现在多好啊，有老婆有孩子，别让钱绑手绑脚的，好好地享受生活，对待家人。”
“你难道不能这样吗？”
“不知道啊，没想过。”
“我那么艰难，都找到愿意陪我的人，你肯定也行的。”林成不知道钟妈怎么死的，才这么说的。
“我第一次见嫂子和大侄子就那么狼狈样。下次补回来。”
“还下什么次啊。今晚吧，今晚去我家吃饭。你嫂子的手艺可好了。”
“今晚？”
“怎么你没有时间吗？”
“我在想，买什么礼物好？”
“哎，搞什么。”
“这样今天下午你早点下班，陪我去买。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那我现在先去办公室熟悉资料了。”
回到别墅沃德和苏爸苏妈都在等着他，看着他好模好样地回来了，没有说什么。明天又要离开这片土地了。他和苏爸苏妈一样辗转难眠。
回到英国不久苏妈就生病了，医生说是水土不服，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苏爸也被钟泽炜逼着做检查，果然也有轻微的水土不服的症状。是他忽虑了这个问题。
整日整夜地陪在苏妈身边，什么都没变，但话少了。
“等你出院了，我就送你们回中国吧。”
“不。”两个人同时反对他。
“水土适应适应就好了。”
“妈，你不用这样，你们在这里难受，我也很难受。你说下次，再有个好歹，我要怎么办？”
苏爸苏妈都不知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其实也想回中国，只是也想陪我。但我这么大人了会照顾自己的，你们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好吗？”
“可是。”
“不要在可是了。看着你们在我身边难受，我很自责。所以，你们就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咱们家，之前住的小区拆掉了，小区里的人都搬到另一个新的校区，没多远。我在那个小区也买了套房子，你们正好可以过去住。”
“对面的张阿姨，也在那里。”
“还是对门。只不过，她应该不知道，对门那家是我买的。”
“你张阿姨胆小，一个人拉扯着悦悦，你真是的，让她一个人住一层楼。”
“所以你要回去啊。她看到你，肯定觉得安心。”
“好，我们同意回去。”
“嗯，等你们出院了，我就找人安排一下，把那个房子打扫打扫，装修一下。”
“等会，装修的事，我们自己弄，我要自己设计。”
“好。”
他们来到向阳小区，钟泽炜开始还带着墨镜，被苏妈无情地摘下来。拉着他就上楼了。
房子里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钟泽炜这次回来，正巧赶上了严老师的生日，林成告诉他，地点还是在笑笑馆子，不过已经换地方了。
晚上林成来接钟泽炜，钟泽炜甩掉沃德，终于可以自己出去玩了。整天跟这个人在一起，感觉就是那么的不爽。
钟泽炜跟着林成开车来到一家偏僻的小区，老远就看到四个大字“笑笑酒馆”，进去后，同学们都来了，就是在等他们俩。
“老师，生日快乐。这是礼物。”钟泽炜递上去一个盒子，盒子上清晰地印着商标。严老师看了一眼，这个商标不是早就在市场上消失了吗？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牌子在两年多前突然就注销了。你居然还能买到这个。”
原来严老师也知道这个牌子，钟泽炜心想，完了，这次肯定躲不掉追问了。前尘往事，说来他就心烦。
沈亦航也好奇地追问着他，说是女朋友喜欢这个牌子。
“苏阳，不对，小玮，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就是我呀。”
“你。”众人皆惊。
“老弟，没你这么开玩笑的。他怎么会是你。。。”
“哎，别说我听说那个设计师的年纪也不大，长着一张中国脸。”看看钟泽炜，视乎符合这个特征。
“我大学学的是珠宝设计，后来才去接管家业的。”
“那你为什么要注销？”
钟泽炜不想再回答这些，但看着架势，不追根究底不甘心。
“自己不结束，也会被别人强行关掉的。我的那个家啊，容不得这些。”
他喝酒一杯闷酒。
“我以前是有多天真，才以为自己掌握这个自己的人生。突然有一天发现，你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有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那些人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逼人就范。我那时才知道自己就像一只蚂蚁，他们珍惜，所以才没踩死的蚂蚁。”多可笑，曾经活得多么骄傲，曾经有过多少荣耀，为什么这些他拼命想留住的，最后还是没留住。那个冰冷的家，连影子都在寂寞孤单。
他喝多了，去了趟厕所，正好沃德就进来了。
“少爷呢？”
再看看桌子上的东西，会让沃德觉得非常不卫生。
“你们就给少爷吃这些？。他肠胃不好，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家都不知道说话凶巴巴的人，是谁。直到钟泽炜出来。沃德走上前去扶住醉醺醺的钟泽炜。
“少爷，你没事吧。”
钟泽炜继续坐在餐桌上，想继续喝酒聊天，却被沃德拦下来了。
“少爷，你不能喝了。而且这些东西，不干净。对你。”
沃德的话没说完，“又没让你吃，你管那么多。滚。”
沃德知道钟泽炜的脾气又上来了，正好派人将他强行带走，可刚出酒馆，钟泽炜就死抱着走廊的柱子不放。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就这么一点自由，行吗？”
“少爷，我们回去。”
“别碰我。我不想回到那个家了，我有我自己的家，我们家本来很幸福，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
“都是因为你。”钟泽炜抓住沃德的衣领，可他连自己的都站不稳。“要不是你，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小家，我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梦想。”他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哭了。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回去。你让开。”他推开沃德，钻进车子，自己开车走了。留在这里的人，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钟泽炜喝的醉醺醺地，怎么能开车呢。林成和沃德同时上车去追。钟泽炜的车子跟疯了一样，一路超速，越开越快。好在林成的车子，也是钟泽炜送的，车速被钟泽炜改装过，所以勉强能跟着。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酒精作用开始发作了，钟泽炜也感到眼睛越来越模糊，却一直踩着油门不松。不经意打了个眯眯眼，距离一座垃圾山，只有五六米的距离，躲闪不及，车子撞上了，翻了，他本想就这样待在一个颠倒的世界里，却发现车子在漏油，妈的，人类潜意识总是会自救，他挣扎地从车里出来，才走三四米车子就爆炸了，他惯性地趴在地上，之后在回头，看看大火，这算一种发泄愤怒的方式吧。他就这样走了，漆黑一片的夜里，连路灯都没有，火光照耀的影子，越来越短，直到看不见，他没停下，继续向前走。脚一滑，滚下一个坡，他不想在动了，就那样吧。
后面追上来的人，看着着火的车子，第一感觉就是担心他。确定车里没人后，沃德立马分散人群开始找人。最后还是林成找到他的，叫了他，他动了一下，不理人。看到他没事，也就放心了。沃德也没有再逼着钟泽炜回去，安静在上坡等着。只有林成坐在他的身边，跟他念叨，然而他睡过去了。太阳升起的时候，林成想要摇醒他，却发现他背后有一个伤口，流了一个晚上的血，血液都凝固了。昨晚天黑，谁也没注意。
马上被人送到医院，还好没什么大事，睡了一觉就好。
林成被沃德单独谈话了。
“我知道，你跟少爷的关系比较好。但我也想请你知道，现在这个人叫钟泽炜，他不是苏阳，我不管你跟苏阳以前的交情怎么样，现在，你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沃德先生，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好吧，我跟你，直说了，我希望你跟少爷的关系，仅限于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其他的事，请不要再来打扰他。”
“你这是要，你能这样，小玮也是个人，他有感情的。”
“小玮这个名字，你没资格叫，你应该叫他老板。第二，他的感情，你们不配拥有。”
“可是我不懂。”
“到现在都没有交警来，你不觉疑问吗？我告诉你，法律这个东西，对少爷是没有用的。他就算在警察局门口杀人，谁也奈何不了他。你懂了吗？”
沃德见林成没有再追问。“所以，你以后，最好跟少爷断了私交。你现在可以走了。”
钟泽炜醒来了，身边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他想起今天微星酒店有个会议，需要他出席。说什么都要出院。
酒店门口，他刚下车，警察就拦下他的去路。
“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钟泽炜看了他们一眼。
“今天来，是为了昨晚上在垃圾厂区发生的车祸。有些调查需要你配合。”
见钟泽炜还是不说话。警察也还好，拿出照片。
“这是你的车吗？初步侦查，看起来只是一起单纯的车祸案件。但我们在据垃圾场5里的地方，发现一个女孩的尸体，女孩的死因已经分析出来。女孩当时就在垃圾场的附近，车子爆炸的时候，零件喷射入他的肺腑，这是直接死因。所以我们需要你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听到这个结论，钟泽炜自然吃惊，但如此众目睽睽，他表情还是无喜无悲的冷漠。他拿过照片，直接拍在沃德的胸前。
“这种事，直接找他。别烦我。”他说完就走近微星酒店，还有一步远的距离，他停下来。转过头来，对着那个警察说。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很想带我走，但我更相信你连这个门都进不了。”他一步跨进了酒店大门，也不忘回头得瑟一下。但他没看到站在人群里的林成，正在静静地观察着他，他刚刚说的，足以证明沃德并没有说谎。是的，他是一个活在法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