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了许久，终究还是落向“自己”这两个字。时间的手太急，恍惚间已把我推到不惑的门楣前。伸手摸摸行囊，才惊觉丢了好多东西——年轻时眼里的光，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还有最初在心里描了又描的模样。

提过去？像揭未愈的疤，红痕里淌着旁人不懂的涩。谈将来？像仰脖够云絮，踮酸了脚也摸不着边。说现在？不过是站在迷宫中央，出口藏在雾气里，怎么走都像在绕圈。话到喉咙口，突然就堵了，咽下去时砸在心上，酸意漫到舌尖，是苦的。

外人眼里我总挂着笑，他们看不见我转身时揉着旧伤的动作。有些坎看着是迈过去了，可骨头缝里的疼是真的，阴雨天会提醒我：那段糊涂日子里，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才懂，疼归疼，路不会因为疼就停下来等你。

遗憾是步步跟着的影子，不如意更是家常便饭。常琢磨着要走到多亮的地方，才配得上这一路的跌撞。心里那些翻涌的话，慢慢沉成了水底的石头。该认的不认的，都摆在那儿了。回头看出发时的自己，像看个天真的笑话；再看看现在，又挺烦这副模样——活得潦草，强撑的硬气下，全是说不出的话、倒不出的苦。有些滋味，旁人尝不了，也替不了，心里的浪涛，只有自己听得见声响。

最难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翻遍通讯录，指尖划过一串名字，终究没按下拨号键。原来走了这么远，身后早已空无一人。才发现两手空空，什么都没留住。你说，连崩溃都要先算好代价的人，是真的懂事了，还是实在没力气任性了？

回不去十年前，也好。回去了，该掉的坑未必能绕开。导航会说“偏航了，重新规划”，人生却没这提示音。偏了就自己找路吧，或许在错的路口，能撞见意外的风景。重要的从不是没走错，而是走错了，还能把自己捡回来。

某个清晨或深夜，突然就想通了：好多困住自己的笼子，是亲手焊的铁条。人得学会翻篇，揪着往事不放，等于给自己画了座牢。活到这份上渐渐明白，跟谁较劲都是耗自己，不抱怨，不诉苦，就安安静静种自己的花，等自己的果。

最好的活法，大抵是把该扛的担子稳稳挑着。上班就踏实干活，多挣点柴米油盐；没意思的应酬断了，把时间匀给等你的人，也留些给自个儿。守着心里那小块干净地，护着身边几个实在人……日子或许就这么慢慢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