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惨烈
北风冷冽。
一万轻骑军已经蓄势待发。
这冲边轻骑军不过是吴起承近几年来培养的,对于几十年前那儒将名头,他们自然不知,也不惧,随着吴起承一声喝令,一万轻骑军缓缓的排列而开,竟是毫无一丝差错,呈圆形将整个流村环绕,!其架势,只要冲杀开来,自然是一瞬间便能将人踩成肉泥。
但曾经被世人公认用兵如神的李芝余会给他们这般列阵?
李芝余右手握枪,突然一步踏出。
陈王延和田冲只能看到原地起了一丝小小龙卷,李芝余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出现之时,已经是没入前方大军。而李芝余身后,则是突然出现一道裂缝,裂缝渐渐扩大,蔓延直至大军之中,首当其冲的骑军连同战马一起瞬间被切割成两半,鲜血飞溅!
三十几名还未能提刀的骑军,就那么诡谲的死去。
两位罗网之中的人物缓缓向后退去,吴起承沉声道:“杀!”
“杀!”
近万骑军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一把把蜀刀抽出,发出清脆的金属摩擦声,整个流村,顿时被那惊天杀气所覆盖。
田冲摸了摸灰黄的脸庞。
不说三人便对抗万军,今日能跟堂堂儒将李芝余并肩作战,他田冲死了也值了!
以前只听说过儒将的无双风采,虽说不知道朝廷为何要围杀李芝余这名曾经抗击南胡的儒将,但他田冲也管不了其中的腌臜了。
陈王延人高马大,一身肌肉健壮饱满,望着冲杀而来的骑军,他只是拳掌相拍,然后松了松筋骨。
死了没事,就怕苦了他娘俩。
李芝余身形如鬼魂般形影不定,先前还在用那杆钝枪连连撞烂骑军的脑袋,下一刻已经是一脚踏在一匹战马的马头之上,战马和战马上的骑军如受到了千斤重一般整个都陷进泥土。
李芝余一枪扫出,一道无形罡气朝万军中迅猛推进,前边十几排的骑军身前几十步远的道路上,顿时整个人就绽出一片血花,爆裂而开,战马马背上半截露出猩红肠胃的身子,就那么贴在沙地上向前滑出去,战马上那不全的尸体后则是那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不似那有些心疼的吴起承,罗网天派领头人顾皇颇有兴致的欣赏战场上那一抹几乎百丈宽的罡气,道:“这一枪怕是得直接绞烂几百名骑军,而后方的骑军知道前方罡气后方才会避开。”
离陇只是望着那身形捉摸不定在战场上不断杀人的李芝余。
陈王延一只手抓住一匹狂奔而来的战马,马上的骑军一刀砍下,陈王延只是用手轻轻一挡,那一刀砍到前者的手臂上,竟是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陈王延狰狞一笑,那只抓住战马的手臂肌肉瞬间鼓胀,猛的一提,整匹马都给抬起,最后扔进骑军群中,将沿途的十几名骑军都生生砸死!
田冲不知何时跃上了一匹战马,长刀挥动,不断带起粘热鲜血,洒落在地面上。
吴起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厮杀中的战场,每死一名骑军战马,这名将军虽然脸上毫无异样,但心却像是在滴血。
顾皇突然笑了笑,道:“吴将军莫急,骑军每死一人,我和离陇就更有把握将李芝余留下,武人武人,终究是人,人力终有穷尽时,到了李芝余那种境界,区区一万骑军,是困不住他的,讲究一个气字,天地间有无数气,李芝余只不过需要一呼一吸罢了。”这名罗网人物突然狞笑道,“待到他气机枯竭之时,便是我们出手之刻,虽然仅仅是一个呼吸,但这个换气之时稍纵即逝的机会,可多求不得。”
离陇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修长苍白的手指摩挲着尖镖,道:“在大型战场上,一名拥有极高武道修为的武人,翻不起多大的浪,除了专门对付李芝余这类万人敌的大型床弩,还有隐匿在军中的某些江湖人士,稍有大意,便是堕入死局的地步,所以说江湖不愿与沙场接轨,怕的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一身修为后便死在沙场,阴沟翻船,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起承望向李芝余一袭白衣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衣,突然笑道:“不知两位与这名儒将捉对厮杀,该是何等精彩。”
顾皇摇头道:“怕是要让将军失望了,一个隐匿在明处的刺客,怎么也打不过一个像李芝余这样修为极致的武人,何况李芝余这整整二十多年来,就没留有什么后手?就是我也不信。此人修为达到了这般程度,想要硬留,恐怕朝廷得多派几名武道大宗师来才行,不然他还是想走就走,吴将军不要看骑军如蝼蚁一般被一边倒的屠杀,但只要他李芝余还在杀,那么我顾皇出手将他留下的信心,就越大。”
离陇眯起眼,细细的观摩着战场上李芝余的每一枪。
李芝余每深入骑军之中,其身后地面的血迹也由点到面般扩散而开,李芝余手向后一推,一名正在挽弓的骑军被铁枪的枪尾轻轻碰了一下额头,整个脑袋瞬间爆开,脑浆飞溅。
一匹跃起的战马想要踩踏那个杀人如麻的持枪之人,马蹄还未落下,顿时连人带马像是被刀气一般从中切割分裂开来,李芝余再一枪,后方一列骑军犹如被串糖葫芦一般一个个被捅穿而死。
顾皇道:“吴将军,你去杀陈王延的田冲两人,李芝余交给我来对付。”
吴起承拽紧马绳,道:“老子早就想杀人了。”
李芝余一枪将几十名骑军的头骨都给撞碎后,顾皇突然看到了李芝余鼻外突然凝聚了一股气旋。
一呼如滴水悠悠细长淡淡,一吸如鲸吞大水恢宏之势!
顾皇和离陇几乎同一时间身形暴起,掠向战场之中。
吴起承也抽出蜀刀,策马奔腾而出!
李芝余望着爆冲而来的两位罗网人物,扯了扯嘴。
终于来了么。
“这一枪,便送给你两人!”
李芝余持枪的右手手臂上,缓缓有着紫色如蛟龙般的闪电环绕。
顾皇和离陇两人全身气机沸腾,一身黑袍无风而起,竟是两人硬抗一枪!
“嘭!”
战场中心处,无数骑军被那涌来的波动涟漪纷纷撞飞,靠得近的甚至被瞬间撕裂成一滩血水。
尘烟散尽,吴起承眼皮一抖,只见那三人皆是半跪在地。
李芝余持枪驻地,一身被血染红的白衣破烂不堪,右手衣袖更是直接被震碎,一滴滴鲜血顺着无力垂下的手臂滴落,一枚尖镖更是深深刺入离心口偏左的胸膛内。
罗网两位人物也没有那么轻松,离陇全部尖镖尽毁,才将一镖刺进李芝余的胸膛,更是差一点便刺穿其心脏,但此刻离陇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顾皇在前,李芝余一杆铁枪将他肩膀捅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血洞没有鲜血流出,其内有着一根根肉丝渐渐相连,却被无形罡气所毁灭,这才是李芝余那一枪的恐怖之处,若非是趁着李芝余换气之时选择进攻,不然他顾皇怕是连半边身子都会被那霸道罡气所绞碎。
山上一处隐蔽的草丛处,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两人便是陈行将的田大力,他们并未选择跟流村人绕后山先走,而是偷偷的溜了出来,跑到此处观赏了这一场堪称他们一生难忘的厮杀。
但当一名青衣人分别踹了他俩一脚后,两人方才回过神来。
“凤哥?!”
陈行将看到这名青衣人身旁脸色复杂的李凤阳,低声道,语气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李凤阳点点头,看向下方的流村,就像是一副被鲜血所侵染的地图,只不过有着栩栩如生的人物罢了。
谁能想到,自己的爹是那敢跟一万骑军互相厮杀的超级猛人?
陈行将抿了抿嘴,道:“凤哥,你和我们走吗?”
闻言,李凤阳袖中拳头瞬间握紧,道:“不了。”
虽然很舍不得,但陈行将只能挤出一个笑脸,拉起田大力,向后山走去,道:“凤哥,要是我爹死了,到时候你就找到我,告诉我一声。”
陈行将已经走远。
黄古玺背后背着一柄青色长剑,连同剑鞘都是青色,他看了一眼李凤阳,道:“该走了。”
李凤阳突然道:“黄先生。”
黄古玺疑惑的看着他。
李凤阳沉默了一下,脸色晦暗,咬牙道:“若我爹身死,黄先生可否愿意收我为徒弟?”
黄古玺笑道:“你要学武?”
李凤阳站在原地,刻薄的嘴唇因为脱水而显得干燥,但眼神坚毅,点了点头。
……
后山森林处,陈行将和田大力气喘吁吁的跑着,却始终不见流村人群。
田大力有些恐慌道:“该不会是追丢了吧?”
陈行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前方的道路,两边遮挡住阳光的树林显得颇为阴森,摇头道:“不会的。”
大地突然毫无征兆的轰鸣起来,连同陈行将两人脚下的石子都在微微颤抖。
“等等!”陈行将眉头一皱,突然将田大力拉往旁边浓密的草丛里。
田大力在草丛中,瞪大着眼睛看着道路四周。
只见道路拐弯尽头处,冲出一群铁骑,绵延成两条黑线,身披黑色重甲,带刀背弩,一股狂烈杀气奔涌而来,为首一人手抗王旗,旗中有字。
“蜀阳”!
陈行将下意识的全身绷紧,待到这一群铁骑朝流村方向全部冲杀而入时,陈行将终于忍不住飞奔而出,眼中布满血丝,朝着流村人群行走的方向疯狂跑去。
血腥气味越来越浓,陈行将眼中的血丝越是浓重。
当田大力跟着跑来之时,望着眼前这一幕,几欲作呕。
满地的残肢断骸,鲜血浓稠尚且滚烫,洒在地面上,一个个被屠杀的人面目全非。
陈行将跪在地上,疯了一样在哪一群尸体中扒着找着,他看到了流村很多人的脸,有严伯伯的,有翠花的……
他突然怒嚎一声,双拳捶在地面上,痛苦的弯下了腰,哭泣着。
他记住了那面旗上的两个字。
“蜀阳”。
……
流村战场上,李芝余和陈王延田冲三人,孤军奋战。
李芝余一杆铁枪依然犀利无比,枪头处时不时有着雷弧环绕。
田冲那柄长刀已经砍得缺了两个口子。
陈王延双拳的鲜血擦都擦不干净了。
那名曾经的儒将看了看周围战意已然被杀得层层跌落了的骑军,突然道:“其实两位可以不用死的。”
闻言,田冲咧了咧嘴,道:“他娘的,能跟儒将一起死,还能一起并肩杀敌,就跟老子带兵杀上南胡边城一般高兴,不过老子带的兵可比这些鸟蛋厉害多了,果然蜀阳太平几十年,兵也孬了。”
陈王延只是呵呵一笑,笑声浑厚不已,拳头在尘土上擦了擦了,道:“我就一个江湖武人,别的不说,我陈王延一生不服谁,就服李芝余你这个读书人,至于死不死的老子早有这个觉悟了,就怕苦了他娘俩而已啊。”
李芝余听闻那沉重马蹄声,缓缓转头,正好看到那从后山而来的蜀阳重骑军!
黑羽卫!
他抬起手,横枪在胸。
“那便杀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