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沙漠(五)
那些年,我们梦想过的环游世界
两天一夜的旅行很短暂,第二天中午,我们就再度回到Zaki的家,与新来的一批人交换车辆,踏上归途。
我和Ivy、雅敏被挤到了大巴的最后一排,跟我们坐在一起的还有那对看起来像东南亚人的年轻夫妇,后来知道他们是香港人。昨夜晚饭时简单聊了几句,知道他们在环游世界,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有钱!
在漫长的归途中,我们不知不觉聊起天来。男生的普通话不好,只是微笑听着;女生倒是健谈,与我们聊了一路。她叫做剑琴,28岁,香港人,基督徒。和老公一起环游世界已有一年时间。他们旅行的方式与我们类似,同样是去世界各地做义工来换取住宿,再做背包客游览景点。从他们原住民一般的装束和皮肤的颜色便可以看出这一路风餐露宿的痕迹。
我一直把“义工旅行”理解为一种旅行方式,即做义工的目的是为了旅行。直到遇到了剑琴夫妇,才知道有人把做义工放在首位。剑琴在辞职出来旅行前是一名社工,据说在香港,这是又安稳又有“钱”途的好工作。
剑琴说,做社工本是她的梦想。考大学的时候没能考入社工系,只好读了略有关联的社会系。考研时,她努力了两年终于圆梦进入社工系,毕业后拿到了人人艳羡的“金饭碗”,但工作半年便辞职了。“我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想到世界上更多的地方去,接触更多的人,看看他们真实的生活。”她的这句话带给我很深的触动。我的初衷又何尝不是想从书本、文字的桎梏中逃脱,去触摸更多有情感、有温度的生命呢?我们聊了许多旅途的经历与感受,直到分别时还意犹未尽。她说她们的下一站是肯尼亚,在那里进行为期两周的义工,我唯有祝福。
每次旅行我总能碰到一些在环游世界的人,既有背包穷游的,也有背着吉他,边走边唱的,还有如剑琴夫妇一样做义工旅行的。他们的共同点都是背着一个很轻的行囊,或两人结伴,或孑然一身,住着青旅,吃着街边摊,搭着廉价的大众交通。面容略带沧桑,但眼睛炯炯有神。话语中似有一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每次与他们交流,我都感觉到“环游世界”这个遥远的词,有了真实的温度。
记得本科的教材有一课的题目是“梦想”,当老师问“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时,“环游世界”是许多人脱口而出的答案。如今我带了四届学生,每次学到那一课,问到“梦想”,此起彼伏的还是类似的回答。
然而脱口而出之后,我们的心里就会同时浮现“遥不可及”、“异想天开”等词语。环游世界,究竟是一种解不开的情结,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想,还是异想天开的幻想呢?很多人会说:我想环游世界,但是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啊。然而在我看来,关键不在于钱和时间,而是“没有用”。
我们生活在一个以“入世”为价值观的民族,又生在一个物质世界飞速发展,人心充满焦虑的时代,从小便被灌输了实用主义的人生观。为什么要上学?为了找个好工作。为什么要找好工作?为了有好的生活。什么是好的生活?物质富足,精神快乐,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我们的每一步奋斗似乎都让我们距离这个目标更近一步。而“环游世界”与此何干呢?经历能带来升职加薪,还是眼界能带来安稳富足?算了,不如脚踏实地过日子。
我的学生们大多被这样现实主义的教条鞭策着长大,又面对理想的幻影迷茫着。在埃及我也看到了相似的情况,这里的EP有200多人,大部分是大一升大二的孩子。这时课业不紧张,距离毕业还远,正是出来看世界的好机会。我本以为一群满腔热血的天真孩子就这样被不靠谱的埃及人坑了,但接触久了才发现是我比较天真。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来做义工,为的不过是一纸国际志愿者证明,对将来出国求职有益。
我无意反驳这样现实主义的想法,然而不禁想问,这样脚踏实地地过了几十年,如果有一天,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闯入脑海——活着,到底有什么用呢?那你将如何应对?在这个终极难题面前,有些人迷茫,有些人苦闷,有些人选择忽略,有些人继续麻木过活。只要活着就绕不开的这个问题,那些旅人们,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追寻答案而已。
我没有勇气去环游世界,但我热爱我的旅途。如果这个夏天我没有去埃及,就看不到这些风景,遇不到这些人,听不到这些故事,对我来说,这就是旅途全部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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