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不妊子(25)

慧黎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还记得,昨晚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看看枕边,心里有数地没看到森信在旁边。她坐起身子,让思绪慢慢回神,她开始盘算,要找什么最适合的时机点,当面森信提离婚这件事。

今天学校没课,慧黎走到厨房,想为自己好好做一份早餐。打开咖啡机,听着磨豆子的声音,她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平静;昨晚和森信的争吵、残存在内心的杂音,此刻都丢进了磨豆机中,轰隆轰隆全被磨成粉末了。黑色咖啡液体慢慢滴出来,这个时候,慧黎打开炉火,在平底锅上淋了少量的油,她准备煎蛋。

她的煎蛋技术并不好,但此刻就是很想吃,非常想吃。将整颗蛋打进了锅中,几滴油回溅到她的手背上,但她缩都没缩,没有痛感地继续翻煎着锅中的那颗蛋。幸运的是,这次成功了!蛋的双面都煎出漂亮的油滑感,蛋黄还留有30%左右的液态状,慧黎小心翼翼将蛋盛到盘子上,一阵香气飘进她的鼻内。

她还想吃一片培根,煎得有点焦硬感的那种。

从冷冻库拿出一条培根,放进刚刚那个平底锅中,油温还够,培根一放下去同样滋滋作响。慧黎盯着培根,看着它从一片平坦的形状,两侧边缘慢慢向内卷起,最后连中间也等距离地开始卷高起来。慧黎注意到,培根边缘已经出现了一点点焦黑色;这时候,她把炉火转到最大,逼出培根多余的油。几秒后,迅速关火,夹起培根,放在刚刚煎好的荷包蛋旁。

拿了拖盘,放进已经冲好的黑咖啡,连同荷包蛋和培根,一起端到客厅茶几。她本想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但拿起遥控器后又放下了,一大早的新闻不过只是重播昨天发生的事,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她拿起另一支遥控器,打开了音响,想听听音乐,伴着早餐一起品尝。

音响里放了哪片CD,慧黎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当音乐一传出来,她的眼框就微微湿润了。

是夏川里美唱的〈涙そうそう〉,让她想起了曾经和森信去冲绳的那次旅行。

那年刚好是千禧年,他们结婚快要进入第四年,森信提议出国走走,慧黎第一时间就想到去冲绳。大学的时候,她和班上一群死党去过一次,那时大家的日文程度都不太好,不过既然读日文系,根本不太担心语言不通这件事。去过一次后,慧黎就深深爱上冲绳这个小岛;尽管她不是个喜欢晒太阳和户外活动的人,在台湾甚至不喜欢去垦丁,但冲绳却让她深深着迷。

所以她第一次去过冲绳后,就在内心暗自决定,未来一定要和另一伴再来冲绳。那次,她和森信一起重游旧地,森信是第一次来,慧黎就扮演导游的角色,带着森信四处玩。那一年,刚好就是夏川里美发表这首〈涙そうそう〉的时候,一推出就大红,在冲绳各地任何地方,都能听到有人在播放这首歌。

仿佛整个小岛,都被写进了这首歌中。

在冲绳旅行的五天四夜,慧黎和森信每天都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和幸福,尽管那时已经在努力尝试生小孩,但森信还没有真的逼迫慧黎。他们在自然而然的情况下,满怀期待等着孩子的自然到来,尽管一次又一次失望,他们还是包容彼此,不愿给对方施加压力,继续遵守自然法则,等待小孩来临。

夏川里美的歌声,此刻传进慧黎耳中,格外温柔的嗓音,却狠狠刺痛她的内心。她想起那时在冲绳的森信的温柔体贴,想起那几天的浪漫时光,想起那时还没有恶魔介入两人的关系之间。旋律继续走着,慧黎一个人抵挡不住心里的种种回忆不断涌出,她搁着茶几上的早餐没吃,瘫软在沙发上,下咽那些难以消化的过往回忆。

一首歌,二个人的冲绳,累积满满却如今毫无意义的诸多回忆,慧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纷乱的情绪。她开始觉得口渴,于是拿起黑咖啡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她开始觉得饥饿,于是拿起碟子,用筷子直接将荷包蛋和培根塞进口中。

本是一个舒舒服服品尝早餐的时光,慧黎却显得狼狈不堪;她被迫囫囵吞枣,然后,被迫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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