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没有什么让人心里温暖的人和事的时候,就会陷入回忆。那些记忆里的人和事,就显得格外温馨,哪怕是那些曾不以为好的人也没那么可憎了,那些曾觉艰难伤痛的事也变得令人感动了。是在回忆,真真切切地将曾经的人再演一遍对手戏,也将过去的事重温,但也是在粉饰过去的岁月,把记忆里的一切饰以美好,用宽容的心和放下的姿态。
我小时候顶顶讨厌的人就是村后面到玉大奶奶了。大奶奶其实不老,也就比我妈大个几岁吧,因为到玉大爹爹辈分大我爸一辈,所以只好喊她奶奶。大奶奶微胖的身材,脸庞子圆圆的,说起话来自带扩音器,凶起人来更是声如洪钟,小孩们都有点怵她。因了她这付恶煞形象,使得她本来并不算高大的身形在印象中显得特别伟岸。
大奶奶家有个前院,前院里栽了棵花树,粉色的花好看的不得了。那时候不认得什么花,都叫它洗衣粉花。每到春天,粉粉的花朵格外娇艳动人,尤其我们女孩子们看到了都走不动路,真想能摘一朵在手心细细观赏把玩。所以每天上学都走大奶奶家门前过,期望着有机会能偷采一朵。不料我们的不轨企图被大奶奶识破,只要我们在院篱笆边停留,她就破口大骂,恨不得拿条把来刷我们走,吓得我们再也不敢在她门口多停一秒。
后来大奶奶把洗衣粉花移到了她家菜园子里,而且我们还发现那里还有一棵更美得不可方物的花树——牡丹花,书上和电视里都见过,所以认得。牡丹花一次只开有限的几朵,我们是不敢想能拥有一朵的。何况那花树还在小水宕子边上,我们也不敢冒落水之险。但是我们忍不住不看啊!
我们只好在到大奶奶家门口的时候静悄悄的,尽量不给她发现我们靠近菜园子了。如果碰巧大奶奶就在家门口或者菜园里,那我们就只能绕道而行,放弃看花了。如果让大奶奶看到我们经过,那也会飞快跑开,免得听她叫骂。大奶奶可真是比鬼还吓人!
现在想来,却觉得一切都那么好玩好笑。小时候什么都缺,连花花草草都少见,我们小孩子是真正的没见识的土包子,而大人们就像守财奴——什么都看的紧紧的。我们那时候为一朵花挨骂,还那么大傻劲,真是好笑得可爱。大奶奶那气急败坏的咒骂人的架势,简直像是贼头偷了她家财宝一般,她也一定很累吧?脑子里已经把她想象成动漫人物了,夸张搞怪,却不再记恨,还有了一份理解和同情——那时候人真的从精神到物质都很贫乏。
我小时候也很不喜欢我奶奶。奶奶从来也不喜欢我们,还很不待见我母亲,所以我们都很讨厌她。
奶奶总偏袒我大伯家,经常会把我家东西往大伯家挪。我亲眼见她在我家走廊的鸡窝里掏出鸡蛋兜到大伯家。
我们小时候无人照料,奶奶也不管,我外婆来了她还要说风凉话,说外婆不该到女儿家来吃女婿家粮。她想方设法地找外婆茬,不是找外婆吵,就是指桑骂槐,就是要逼走外婆。关键外婆走了她也不高兴,然后就天天找我母亲茬 ,好像她就想着怎么搅和我们家不安生。
每次看她作妖,我们都恨得牙痒痒。可是怎么办呢?打她,我们还不敢。骂她,也不敢,因为母亲不允许,父亲更是不会容忍。有一天我和二妹终于想了一个报复奶奶的坏招。我们偷了奶奶晾在晒衣绳上的一条裤子,把它藏进了院墙的砖头斗空里。当奶奶到处找她的裤子时,我们就是不做声,也没告诉别人。看奶奶又叫又骂的样子,我们感到了报复的得逞。
是不是很幼稚?小孩子的想法就是离奇,实际上那样的报复之举丝毫减少不了奶奶对我母亲和我们的嫌弃,也于我们没有丝毫的益处,幸亏始终没有被父亲知道,不然定是非打即骂。可我们当时就是觉得痛快!
奶奶后来老弱不堪的时候,她也醒悟过来,我母亲和我们于她是最有帮衬的,她后来一直为我母亲说好。现在想想,她那时候也是可怜的很。也许她成心和我母亲作对,只源于她内心的不安全感,她跟着大伯他们过,而我大伯大妈并不是是她为长为重的,甚至还不太在乎她的饱暖,她一心想巴结好大儿子大儿媳,只想表自己的忠心以期寻得一份寄人篱下的安全感。
回忆就是这么好,它让人获得了重新回望人和事的力量,让人对过去的一切有了新的认识 ,并且是一种和解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