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

父亲兄弟四个,上面两个哥下面一个弟,父亲排行老三,听说有一个妹妹,排老末,小时候送了人,长大以后一直没找到,后来好像找到了,年代久远兄妹彼此间情意已消失了,所以我从来没见过姑姑。听父亲说爷奶在他小时候相继去世了,他们小兄弟俩是跟着奶奶也就是我的老奶长大的,父亲回忆说小时候家里很穷,为了吃饱肚子不得不给地主家打短工,慢慢长大到大约十五六岁,开始给地主家做长工,短工长工都是干活,短工回家吃饭睡觉待遇低,长工吃住在地主家待遇好一些,所谓好一些就是杂粮稀饭填半饱肚子,没日没夜重体力劳动,夜晚睡在牛棚里,相当于现在值夜班,给牛把屎把尿,冬天被窝冰凉除了稻草就是麦秸哪来的被子铺盖,冻不死就行了,虽然冷还好熬,到了夏天牛棚里臭气熏天蚊虫叮咬浑身都是疙瘩,干了一天活,倒床就睡,天不亮起来干活,回忆起过去,父亲一脸无奈,多亏老天爷保佑加上奶奶呵护,小弟兄俩总算没有冻死饿死,躲过一场场疾病慢慢长大起来。

父亲老家黎集张老埠村,大伯二伯先后成家,然后分家过日子,后来父亲长大成人,娶了我母亲,母亲姊妹俩一个哥,外婆家也在黎集镇,距离张老埠不远,步行大概个把小时就到了,从前交通不便,庄稼人能吃苦,赶集串亲戚步行半天几小时很正常,一点都不感觉累,哪像现在人们娇嫩,动不动打的坐出租还有私家车。小时候母亲时常提起回娘家看望外公外婆,说去镇上赶罢集,擓着蓝子回到娘家能赶上中午饭,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兄弟姊妹中只有大哥见过,这说明大哥真的很有福气,我们都没那个福分,老一辈们都是慈眉善目心地善良的人,父亲母亲遗传了他们的基因,一生勤劳一世善良。

大哥是父母亲第一个孩子,并且是个男孩,因此受娇惯一些,母亲不止一次说起过,大概是五几年,家里生活极度困难,母亲做缝纫工,父亲干完农活一早一晚去荒郊野外砍材割草,过一段时间,攒够一挑了,冬天一大早挑着材草去集市上卖,十冬腊月天寒地冻,父亲衣衫单薄一路不敢歇息,想赶个早集,卖个好价钱,河水结了厚厚的冰,父亲脱下布鞋,卷起裤管,用扁担敲碎冰面,躺着河水过了河,河水冰冷刺骨,父亲的心里总是热乎乎的,心里想着把材草卖个好价钱。集市上,父亲卖掉材草,收拾好扁担绳子,去集东头一家炸油条店,从卖材的钱里,破费花一毛买一根油条带回去,日上三竿时分,父亲原路返回,扛着扁担,扁担的一头拴着一根油条,一晃一晃,太阳下油光发亮,香气扑鼻,刚到村口,四岁的大哥咯摇咯摇跑过去,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嘴里连声说要吃油果子,老家人把油条叫油果子,父亲赶忙停下脚步,脚后跟被冻裂个大口子,印着血,也顾不上疼了,赶紧去下油条递过去,大哥裂开小嘴边吃边蹦,不一会功夫吃完了,嘴里喊着,我还要我还要,哈哈,一点也不知道节制一点也感觉不到父母的艰难是吧,毕竟年龄太小,除了吃啥都不想。母亲说父亲年轻时候就很聪明,家里穷读书时间很短,认识的字不多,即使成了家,白天不停地劳动,夜晚只要有空就蹲在煤油灯下看书识字,好多字不认识就一遍一遍地模仿着写,时常连做梦也在看书,功夫不负苦心人久而久之,父亲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慢慢学会了写信什么的,大约六0年前后,乡里招收教师那时候识字的人奇缺,父亲被招去当了老师,从此父亲一生正式踏上了教育之路,用他漫长的一生书写教育事业。

老爹比父亲小七岁,是爷奶最小的孩子,兄弟俩感情最深,父亲回忆说,老爹小时候体弱多病,能顺利活下来算是命大,十七岁那年应征入伍,去部队时个子还没长成,又瘦又黑,临走时二娘特意做了两双布鞋,纯手工的,家里穷的叮当响,别的没啥可带的,父亲送出去老远,千叮咛万嘱咐一番,算是兄弟告别,老爹参军后,不久参加了抗美援朝,兄弟情同手足,老爹不识几个字,不会写信,父亲夜里经常失眠,担心老爹安全,战场上子弹没长眼睛,担心毕竟是担心,是不起作用的,半年后的一天,收到了老爹来信,信是战友代写的,那年头写信找人帮忙很常见,说让全家亲人们放心,在部队能吃饱饭,表现好能吃苦耐劳,当上了副班长,哈哈副班长也是班长,大小算是个官了,这是全家人的大喜事,父亲喜出望外,没想到平时憨厚老实巴交的小弟居然这么有出息,高兴得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干活回来,赶忙写回信,表达一家人的思念之情,希望老爹在部队好好表现,争取早日锻炼长大。

听母亲说外婆小时候家风很严厉。当地风俗女孩们小时候就开始裹脚,长大以后只有三寸金莲,走路十分费劲,幸亏外公外婆开明,没有要求自己的女儿效法。母亲回忆说,母亲和老姨出嫁没几年外公就去世了,外婆守着我舅舅娘儿俩艰难度日,舅舅生性懒惰,不愿出力干活,宁愿成天饿肚子也要天天睡懒觉,母亲说后来外婆去世后,家里就撇下舅舅一个人,五九年大炼钢铁集体吃食堂,全国闹饥荒,舅舅又懒惰成性,宁可成天呆在屋子里挨饿,也不愿意出去要饭挖野菜自救,母亲和老姨在缝纫铺忙碌,生活极其艰难,姊妹俩每顿只吃半饱,集体分发的稀饭舍不得吃,用狼头罐子偷偷装起来,过两天老姨抽空跑去给舅舅送去,勉强保住命,听老姨说她那个弟弟接过来狼头罐子一仰头咕咚咕咚就下肚了,由于极度饥饿顾不得品品味就完了,老姨后来回忆说,由于缝纫铺人多粮食奇缺,后来一个多星期没给弟弟送稀饭,再送饭时弟弟不见了踪影,老后来才听说是邻居一个大户人家,把奄奄一息的舅舅给吃了,哎,五九年闹饥荒饿死人是常事,吃人的事也常发生,这是母亲的亲弟弟我唯一的舅舅,一生不堪的结局。   

母亲说外婆是五六年去世的,外婆在世是个精明能干的人,除了裹脚行走不大方便以外,干活劳动操持家务毫不含糊,冬天的夜尤其漫长,外婆经常想念出了嫁的闺女,夜里想急了就从水缸里拿出水瓢,坐在床沿上,喊母亲和老姨的名字,一边喊着奶名一边滑动着水瓢,声音带着思念带着凄凉带着希望与牵挂,喊道:闺女哟,来家...,声音拉的很长,舅舅在一边有气无力地答应道:来家了,一声接一声,像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穿透云层,飞向远方。母亲说过了一段时间,她就开始想我外婆,外婆在家里叫魂,可能母亲内心就有感应,这有点封建迷信也有点奇怪,母亲逐渐开始失眠,半夜醒来总是再也睡不着,父亲理解母亲心情,就催促母亲抽空回娘家看看老人,母亲从外婆家回来后,睡眠就踏实了,看来母女连心是真的。有一年春暖花开时候,母亲正在屋子里做饭,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大姐,大姐是外婆小时候呼叫她的名字,声音很响亮,赶忙跑出去,真是喜出望外,真的是外婆来家了,夜里,母女俩躺在一个床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亮了,外婆来家是稀客,父亲想尽办法,弄来好多好吃的,破费割二斤肥肉,再下河摸几条鱼,打半斤烧酒,改善一下生活,庆祝岳母到来。   

大伯大娘离世早,只撇下一个闺女,在叔伯姊妹中排行老大,我们都叫她大姐,今年接近80岁,家住黎集街,和女儿女婿一起生活,身体很健康。二伯二娘的婚姻生活原本幸福美满,六零年前后由于感情破裂,二老离了婚,二娘带着儿童时期的二儿子去了他乡,二伯父一蹶不振,自己难以顾住自己,刚刚15岁大儿子,被迫辍学,早早参加生产劳动,挑起家庭重担,日子一晃几年就过去了,一转眼长成了十八岁大小伙,眼看着到了找对象的年龄,父亲是他三叔,亲包侄跟儿子一样,工作之余,到处找人托关系给侄子介绍对象,志玉大哥没上几天学,家境又不好,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没有着落的人呢,父亲急得吃不下睡不香,后来回忆说,他那时候想,一定要想法子给自己的侄子找到对象成个家,也好给他二哥下一辈续上香火,就是传宗接代的意思,于是就横下一条心,有心人天不负,终于志玉大哥对上了象,很快就结婚成了家,成家以后的志玉大哥,有禄有福,相继有了三个儿子,嫂子勤劳贤惠,夫妻俩相敬如宾生活一帆风顺,非常幸福,父亲感到莫大安慰,努力心血没有白费,二哥家终于有了继承人,父亲对工作对未来生活更充满了信心。

六十年代初,父亲刚刚三十出头堪称年轻有为,工作积极努力,全身心钻研教学业务,一心铺在事业上,先后在迎河集学校、小河桥学校任教,从代课教师到教导主任,到副校长校长,那时候交通信息闭塞,国家经济处于困难时期,正经历人民公社化大跃进年代,农村土地改革以后,实行集体所有制,农村以乡、村、队基层行政一体化,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到处都是张贴的标语口号,什么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六0年大炼钢铁,全国上下包括农村老百姓全力以赴集中精力炼钢炼铁,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发展农业生产,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低,集体所有制的广大农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父亲教书母亲一边做缝纫一边操持繁忙的家务,大哥和姐姐一个十来岁一个六岁,一九六零年二哥出生,家里三个孩子要吃要穿,一大家人柴米油盐缝补浆洗,母亲忙里忙外,到了星期天父亲尽量抽时间协助母亲忙家务,日子紧张而有序,困难而充满希望。

新中国成立早起,由于生产力落后,从清末到全国解放,国家内忧外患中华民族战争不断,老百姓除了扛枪扛炮,业余时间开展农业生产,解放后全身心投入到农业了,短时间生产效率上不去,加上大面积的自然灾害59年~61年,信阳地区到处都是饥饿逃荒的人,四处可见饿死的人,到处都有逃难者。父母亲全力以赴呵护着一家人,大姑大姑夫57年由于饥饿加上生病,短短半年时间,都相继去世,膝下两个儿子,老二就是我二表哥当时刚会走路,4岁的样子,只好送给没有孩子的人家了,80年通过知情人找到了二表哥和养父母一家,从此认祖归宗这是后话。老大即大表哥也才十来岁,无依无靠怎么办?作为舅舅父亲和母亲商量一晚上,第二天把大表哥领回了家,从此,大表哥就是我们大哥,大哥呢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二哥,我由老三降级为老四,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哥未来的成长成家成了父亲肩上又一副担子,这担子是替他死去姐姐姐夫挑的,心里暗暗想,一定要把大外甥拉扯大长成人,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这副担子责无旁贷义无反顾。大表哥跟我们如同亲兄弟,从此三舅为父三妗为母,一天天长大成人,66年去鲢鱼山水库干临时工,70年通过老爹战友介绍去了武汉铁路做临时工,80年转了正,解决了养老与后顾之忧,这忧虑是大表哥的,也是他两位舅舅的。大表哥去武汉之前,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个舅舅为此操碎了心,功夫不负苦心人,经过千辛万苦努力,终于把大表嫂取到了家,这是表哥的喜事,也是我们家大喜事,从此了却了父亲一桩心愿。

66年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开始了,整党整风运动此起彼伏,大街小巷都张贴着标语,到处是人民公社万岁!大跃进万岁!到处是反对封建迷信,斗私批修,后期又大肆宣扬批林批孔,批评林彪孔老二。父亲为人正直工作踏实,即便如此,也要经常反省自己经常向组织汇报思想,生怕哪一点做错了,被组织上严厉批评甚至于被批斗大会批斗,母亲后来回忆说,父亲那几年非常担心,经常担惊受怕担心犯错误,成天提心吊胆的,偶尔紧张到,有轻生的念头,母亲知道了就反复安慰与开导,父亲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肩负的家庭重担与使命,不管再苦再难,也要勇往直前毫不畏惧,直到76年文化革命结束,粉碎四人帮,才感觉如释负重。我是父母亲第四个孩子,生于1965年秋天,其实是第六,我上面有一个哥一个姐分别夭折了,过去年代医疗条件生活条件弱,孩子的存活率普遍不高,好在家里兄弟姊妹多,父母亲很快就从悲伤中走出来,一家人生活是大事。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我刚刚有记忆大概70年前后,冬天快过年了大姑婆来我家,大姑婆也是裹脚扎着裤脚走路很利索,父亲下班回来,陪着大姑婆唠唠嗑,夜晚点着煤油灯,姑婆帮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做棉鞋,母亲说我穿的第一双棉鞋是大姑婆做的,我记得特别清楚,如今大姑婆早已去世,她的知书达理她的音容笑貌,我记忆犹新。   

小时候常常听到母亲谈起她们的干儿子干女儿,共计十一个,母亲掰着指头一个个说出他们的名字,有的干儿子是小时候结给父母亲的,大部分干儿子干女儿都是回来结的,有的是赶集在集市上认识的,非要把孩子认到父母亲面前,还有的是母亲住院认识的同一个病室的,出院的时候约定把女儿认给母亲做干女儿,当时的约定回来就兑现了,过一段时间母亲领着孩子来我们家上门认亲,来的时候很隆重很讲究,老远看见他们,母亲让我们小孩子燃放提前准备好的鞭炮,以示重视,鞭炮比过年放的要小许多,小是小要是买到了电光炮听上去比较响亮,生产队的所有人几乎都能听见,这时候门口不约而同聚集一些大人小孩,街坊邻居开始议论这是谁谁家的儿子,家在哪哪住,他们的亲戚里有一个在县里政府部门做事,他们的家风很正,教育孩子很严厉等待,我和弟弟跑前跑后听母亲的安排,给洗脸盆打上水,等着客人洗脸,母亲在堂屋里等待客人到来,一进屋干儿子干女儿就在母亲的提示下跪下给干爸干妈磕头,一般是连磕三个响头,母亲赶紧把正在磕头的孩子拉起来,然后孩子就改口正式叫一声干妈,以前是称呼婶子或者大娘的,每逢这样场合我们小孩子特别高兴,三五成群兴高采烈一阵子,感觉像是过年,吃上一顿肉,美美的感受与众不同。   

七十年代初文化大革命运动如火如荼,全中国举国上下斗私批修打倒刘少奇的政治口号标语满大街都是,那个时候我和弟弟还小,大哥二哥上中学,姐姐在家务农,属于生产队劳力少家庭,父亲忙于学校教学,一周半月才回来一天,即便时间很短,父亲回来见到我们就询问学习成绩怎么样,在学校 表现如何,调不调皮,写作业踏不踏实,父亲首先聆听母亲叙述,然后一个一个单独谈话,表现好当场表扬表现差的立马挨批评,父亲对于我们兄弟学校表现奖罚分明,对于思想品德的要求总是放在学习成绩前面,父亲第二天骑着自行车上班了,母亲就是我们的生活老师,我们的所作所为母亲都一点一滴记在心里,如果表现特别差,母亲就说让父亲回来揍一顿,然后我们就十分害怕,担心挨揍是真的,父亲从来都很少打我们,吓唬的次数比较多,后来我和弟弟都长大成人了,母亲才说实话,母亲说自己的孩子谁舍得打啊,心疼还来不及呢,父母亲虽过世很多年,他们的教诲铭记在心,他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父母亲很重视大家庭的亲戚外交,父母亲老家在县城东南黎集,距离现在的家70多里,回想当年父母亲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举目无亲,在工作与生活漫长岁月里,重视亲朋好友重视邻里关系重视社会交往重视家庭和睦,才逐步在新环境里站稳脚跟,父母亲教育呵护着我们,让他们的子女拥有快乐的童年健康的人生。文革轰轰烈烈步入晚期,76年结束了长达十年的噩梦,这时候生活贫困百业待兴,我和弟弟上小学,大哥民办教师二哥初中,姐姐每天参加生产队劳力操持家务,母亲进入更年期,经常生病住院,父亲忙里忙外又是工作又是家庭,一家人的生活达到有史以来最艰苦时期,父母亲担心我们生长发育,担心我们的未来。 

父亲要求我们要大公无私,大概77年春节刚过,春寒料峭冬去春来春回大地,天刚蒙蒙亮,大哥扛一把铁锨步行了大约6公里,到达父亲所在的学校时,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那一天礼拜日,大哥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铁锨,飞快地挖树苗,这是椿树苗一颗颗笔直笔直,挖了大约20颗,大哥赶紧扎成捆,扛上椿树苗,往回走,中午回到家就把椿树苗种到了早已挖好的树坑里,母亲看见了,表扬了大哥,说大哥长大了,越来越懂事,将来一定能干大事情,大哥一下午心里美滋滋的,晚上父亲从乡里开会回到家,听母亲说大哥不吭声去学校挖了20颗椿树苗,栽到了菜园和房子周围,父亲顿时火冒三丈,说纯粹是胡来,如果身为校长这样带头自私自利,往后学校老师们谁还听我的,工作怎么开展下去,父亲说服了母亲,狠狠地批评了大哥,礼拜一一大早大哥抡起铁锹挖掉了刚刚栽到房子周围的椿树苗,打好捆一口气扛到学校,一颗颗照原来的样子重新栽好,后来听父亲说他在学校教职工大会上亲自向大家做检讨,也希望老师们从中吸取教训,爱护学校公共财产,决不能损公肥私。我和弟弟当时很小,这件事对我们幼小的心灵振动很大,到现在记忆犹新。父亲对我们要求一向很严格,只要发现我们在成长的道路上犯错误哪怕很小很小,立刻指出来并且严厉批评,像大哥偷偷移栽树苗这是很大的错误,平时小的错误父亲也从来不放过,父亲对待子女们就像小树苗,他经常对母亲说,树不砍不成材,小孩子不管不成人,意思是长大后不能成为有用的人和人才,母亲一向支持父亲见解,并配合父亲一边呵护一边监督着我们从儿童到少年,从青年长大成人,父母亲苦口婆教育我们,在人生早起的路途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父亲在学校操劳工作,回到家操劳子女们的长远未来,大哥二哥以及姐姐成家立业,篇幅所限在这里不多加叙述,单独叙述一下大表哥吧,因为大表哥是父亲的外甥,成家立业在舅舅思想上举足轻重,表哥的命运相对比较坎坷和凄苦,虽然有舅舅妗子的抚育以及表兄弟们陪伴,一天天长大,但由于姑姑姑父在他们哥俩幼小时候双双离世,幼小的心灵一定留下极大的创伤。表哥十六岁就去鲤鱼山水库做临时工了,在生活最困难时候让同乡往老家捎过馍,馍是用小手绢包着的,小手绢四个角在外面打了十字结,有一回大概捎回来六个,这是表哥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口粮,舍不得吃完,给家人蘸几个尝尝鲜,毕竟那时候已是文革后期,学生不上学四处打砸抢,农村俗话叫日大瞎,老百姓缺衣少粮忍饥挨饿,我当时才六岁的样子,母亲接过小手绢长叹一声,说表哥真是孝顺,叮嘱我们向大表哥学习,母亲让姐姐掰一半馍给我,馍雪白雪白,吃起来又香又甜,到现在还回味无穷,真的,在当时能吃上那样的白馒头,就是神仙了。表哥没谈过恋爱,二十一岁回老家相了一次亲,过去三个月对方没回音,本想着这门亲事不行了,后来三舅三妗子托中间说媒的人,撮合了很长时间,功夫不负苦心人,快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媒人来家排着手说,恭喜恭喜对方一家人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了这门亲事,女方眉清目秀心灵手巧,孝敬父母聪明伶俐,消息传到鲤鱼山传到大表哥耳朵里,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中秋节前一天表哥从鲢鱼山回到家,第二天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对象,这就是未来的表嫂子,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双方家长在媒人撮合下,商定了结婚日子,表哥喜出望外,等着做新郎,走起路来浑身充满力量。表哥的婚事从相亲到结婚,舅舅妗子多方面打听,想尽了一切办法,促成了一个小家庭诞生,父亲付了很多心血。 

七六年秋天母亲带领一家人正在地震棚外面掰棉花,收音机里传来了毛主席逝世的噩耗,举国上下沉痛哀悼,不久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披露了粉碎四人帮的好消息,全国人民又欢天喜地庆祝林彪四人帮反革命倒台,进入深秋季节天气越来越冷,我们家准备着扒旧房盖新房,亲朋好友都来帮忙,一家人热火朝天,好不热闹,父亲提前联系好了淮草,夏天的时候已经打好了土胚,足够盖起三间正屋两间厨房。拉淮草那一天,一大早一行人拉上两辆架子车就出发了,杨店子林场距离我们家大约十公里,一来一回就是四十多里地,一天打个来回很紧张,父母亲分派我和弟弟去学校把糊好的阳棚抬回来,阳棚就是蓬到供桌上的棚子,长方形,用葵花杆铁丝扎好,再用一副或几副带彩的连环画或者字画表一下,就成了,看上去既雅观又时尚。我和弟弟一边走路一边玩,相互提醒着生怕走错了路耽误行程,还好,中午时分我们赶到了柏老师家,吃罢中午饭,小哥俩抬着柏老师扎好的阳棚,原路返回,一路上不敢歇息,走走抬头看看太阳,担心天黑之前到不了家,要是回去晚了,一是怕迷路,二是担心集镇的小孩们拦路很可能会撕坏阳棚,回家不好交待,所以我和弟弟一前一后抬着阳棚,马不停蹄地走,虽是冬天却走了一身汗,烧晚锅的时候就赶到了家,母亲表扬了我们,吃完晚饭,拉淮草的亲戚和家人们还没到家,我和弟弟走了一天路,很快进入了梦乡。临近春节,新房子终于盖好了,一家人搬进来,欢天喜地迎接春节,那一年我们家还杀了一头大肥猪。           

常言说得好,兄弟是天然的朋友,我从与几位哥哥弟弟相处中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内涵与真实性,父亲与老爹的兄弟情也能体现出来,既然是弟兄从小一起长大,就应该早早像朋友一样亲密无间,可是父亲与二伯之间总感觉隔阂颇深,小时候去二伯家不多,记忆中第一次在二伯家吃住是和汪勇兄弟俩一起的,好像小学时候放暑假,兄弟俩玩着洋火枪,啪啪啪,火柴打完了,二伯赶紧去代销点买几盒回来,然后接着玩,汪勇从县城买了个望远镜,搁到眼前往远处看,哇塞,那感觉很神奇。二伯去门口不远的小河里逮好多鱼,仔细地去翎片,在锅里小火煎炸,晚饭端上餐桌,香喷喷的,好吃极了,鱼汤泡干饭,吃的撑得慌还想吃。在二伯家住了大概一个礼拜,我俩每天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像小客人一样感觉,二伯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让哥俩幼小的心灵备受感动,父亲平时工作日理万机,大部分时间周末回来,二伯来我家次数也不多,有一回二伯赶罢集顺便来家,一进屋和父亲打个照面,本想着兄弟见面有谈不完的话题,拉不完的家常,可只是相互客套了一句,就陷入了沉默,作为小孩子又是晚辈,不好插嘴,能感觉到气氛很不和谐,也不友好,母亲的态度比较中立,看父亲的表情说话,毕竟人家俩是亲兄弟,深也不是浅也不是,不过,二伯大多数时候都会留下来吃午饭,有时候还会喝点酒,只是兄弟俩在一起,气氛与感情似乎与父亲和老爹在一起的感觉差很多。后来我成年以后,父亲才慢慢告诉我,说他和二伯小时候弟兄之间脾气与兴趣爱好相差甚远,再加上二伯比父亲大六岁,兄弟之间逐渐有了隔阂,兄弟俩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相去甚远,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就很难沟通,不过兄弟毕竟是兄弟,即使关系再不好,也比外人强多了,二伯在农村,老年以后没有养老金,每逢过年过节,父亲和老爹兄弟俩总是兑一些钱,买些烟酒肉类,让侄子们骑自行车送去,让二伯过个好年。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这是雷锋精神座右铭,父亲生前对待工作也大抵如此,父亲工作专注而努力,作为学校校长,从用人到组织教学分解,从落实教学大纲到狠抓教学质量,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几乎连年在县中学教学评比中都榜上有名,父亲很多次蝉联县教育局教育先进工作者,多次获得信阳市教育先进工作者称号,记得是1975年夏季,父亲从信阳市开会回来,走到家门口,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花,舍不得摘下来,那是一份荣誉无上光荣,那个年代人们崇尚先进模范,不像现在的人们只青睐现金与红包,父亲一生敬业,一世勤俭。   

文化大革命后期,父亲鼓励二哥学习吹拉弹唱,借钱给二哥买二胡笛子口琴,希望二哥我们成年后拥有一技之长,后来却发现我们兄弟几个对吹拉弹唱都不感兴趣,缺乏艺术细胞,粉碎四人帮七七年开始恢复高考,父亲很快转变和接受新的教育观念,鼓励二哥我们努力学习理科知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时候曾经流行一时,二哥第一年高考落了榜,父母亲没有埋怨,问寒问暖父亲在煤油灯下,给二哥修改作文,鼓励二哥继续努力,鼓励我和弟弟向二哥学习,争取未来都考上大学,成为四个现代化有用的人,二哥和小弟后来成功考上了师范院校,成为新时代年轻教育工作者,我曾经屡试不第,后来在父母亲一次次鼓励下,考上了专科学校,成了那时候人们心目中有知识有文凭的人,这一点算是达到了父母亲心愿。回想小弟上小学时候,一段时间曾经迷上了宝葫芦的秘密,经常想我要是有一个宝葫芦就好了,想要啥就有啥,根本不需要刻苦努力,不用那么辛苦了,经常想入非非,课堂上时长入了迷,开起了小差,老师讲什么内容,一点不知道,老师提问所答非所问,父亲知道了,感觉问题很严重,父亲没收了弟弟的宝葫芦的秘密,一生气把小说撕得粉碎,对弟弟狠狠地批评教育,使弟弟快速清醒过来,把精力赶快专注到学习上来,学习成绩迎头赶上,在期末考试中重新名列前茅,弟弟初中毕业,便考上师范学院,离不开刻苦努力,离不开父亲敦敦教诲。  父亲工作兢兢业业,一生勤勤恳恳,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教师队伍,成绩卓著,但父亲生性耿直为人刚正不阿,一生正派心底无私,工作中难免得罪人,退休前几年父亲入了党,入党对有的人可能无关紧要但对于父亲,入党是他人生信仰第一选择与追求,入党对有的人也许很容易,父亲几乎用了一辈子努力执着追求,父亲是纯粹的无神论者,信仰共产主义忠贞不二,好在共产党员队伍终于发现和吸收了像父亲这样一生孜孜不倦追求者,一名名副其实的布尔什维克,父亲入了党,实现了政治夙愿和理想,岁月匆匆,一转眼父亲六十五岁了,父亲在乡教育辅导站光荣退休。  父亲退休前一直做教育行政工作,每天都忙忙碌碌,无暇顾及其他,退休以后父亲从繁忙中闲了下来,生活节奏开始慢下来。母亲自更年期就体弱多病,打针吃药常年不断,五十多岁学习了行神桩健身气功以后,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西药慢慢减少,中药也逐渐远去,隔三差五熬中药的生病日子一去不复返,母亲用健身气功有效地战胜了疾病,这是母亲的福气也是母亲的智慧,行神桩是一个不起眼的气功功法,练起来很简单,母亲刚开始坐在椅子上练习,身体好转以后,逐渐站立练习,每天清晨早起,常年坚持不懈,看到母亲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一家人都喜出望外非常开心。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年轻的时候为儿女们浆洗缝补起早贪黑,慢慢进入老年,身体恢复了健康,在学校的家里做起了茶水小生意,买茶水既方便了学生生活,也能有事可做,还能创造一定的利润,父亲看到母亲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也慢慢放下架子,帮母亲张罗生意忙前忙后,母亲不停地烧开水,倒在瓦盆里放入茶叶和少量白糖冷凉,等着下课铃一响学生们过来喝茶,一小茶缸茶水5分,一大碗茶水卖一毛,学生们来喝茶既解渴又提神,上课还不打瞌睡,老师讲课内容记得快记得牢,对母亲的茶水有口皆碑,他们有时候用钱买茶水有时候用饭彩票换茶水,有时候手头紧就赊账,赊账的学生母亲都一一记得他们的班级和姓名,生意本小利也小,图的是方便教学,老两口成天忙忙碌碌,不知疲倦,春去秋来冬去春来,生活里充满了希望充满温馨与阳光。  父亲非常关怀孙辈的学习与成长,对孙子孙女们外孙外孙女都十分关心,殷切希望晚辈们健康快乐长大成人,一个个成为家族成未来希望,一个个成为国家与民族栋梁。 

父亲一生对工作充满激情,父亲一生对母亲充满爱情,父亲一生为儿女们付出了真情与柔情,最美莫过夕阳红,它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想起这首歌想起歌里歌词,仿佛远远看到父亲牵着母亲的手,在如辉的夕阳里散步,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生活往事,往事里有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子女,父母亲肩并肩手挽手,从容地走向天边,不再回头,在遥远的天际化作了夕阳。

(今天是父亲节,献给天堂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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