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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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周末,因故回了一趟老家。来去匆匆。但误打误撞,走了一条老路,一条新路,去看了曾经学习工作过的母校和父母走后再也没见过的老房子。算是了却了一桩旧愿。

高速发展的时代,寻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城乡新规划,像一个凑狎的家伙,转眼就把你手边放了多年的老物件儿拿掉了。教你找到心痛也找不到。

听说沱江边通了一条新油路,路很漂亮。沱江这一段被保护成原生态饮用水基地,环境也很漂亮。就在我们家曾经的老房子门前。计划回家一定走这条道看看。

因找不到它的入口,结果绕到了那条90年代的老路上去了。那也是一条县级公路,从母校二中门前过。途径一个小镇,叫八百弓,距二中七八公里的样子。

这个小镇称得上人杰地灵,改革开放以来,走出了不少优秀学子,政界军界商界学界,很多就是二中这个摇篮里培养出来的。

公路两边是断续相连的民居,向心而立,公路从中间穿过。这条公路,当年一会儿铺水泥,一会儿改柏油,乡间的路,功能太多,负载太重,都好不长。既是交通主干,也是镇街。因此,是这一片区经济、文化、商业、娱乐的中心。有着小镇的繁华与热闹。

过八百弓,公路突然往左一摆,左边紧贴一道防洪堤,右边依旧是民居或稻田。记忆中这就快到二中了。

夕阳渐落,陌生渐长。路比记忆中窄,草长得很高,路上行人稀少。一会儿,路又被紧紧挤入民居中间,老校门却迟迟不见。几度疑惑,是不是走错了。这条道,离开老家后再也没来过,老公更是头一次走。好几处路面塌陷得不成样子,前一晚大雨,积水不知深浅,为绕避积水,车在路上如船在水面颠簸,扭出S型的醉姿。

迷茫惶惑中,熟悉的场景出现了,大堤上曹师傅家的餐馆,当年我们聚餐的不二之地。堤下是老邓家的商店,我们日常生活所需的供给地。原来长长的一排红砖房子,是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社的所在。显得有些壮观。他们都以学校为生存所赖,应该说,学校与他们相互依赖,彼此共生。看去似乎都人去楼空。曹师傅早随学校搬去县城,老邓就不得而知了。学校是特殊年代“把教育放到农村去”政策的产物,所以才有这乡间独特的生态圈。

老校门掩藏在柴草、废品、杂物的后面,比记忆中低矮狭小了很多,破败得不敢相认。

时候不早了,路况又不好,没有逗留,只是一闪而过。如此,心里却也踏实了。

学校早已迁址,人散了,物也弃了,乡情却总是牵绊。

返回的时候,还是想走走那条新路。老房子就在这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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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基其实就是老江堤,没有拓宽。中学时,是条土路。多少晴暖的周末,我们班陈、杨两同学,就是走着这条土路回家的。俊男靓女,情窦初开,三四十里地,不一会儿就到家了。只恨路短情长啊!可惜人生路太漫长,没多久就走散了。

为找到准确的入口与出口,特意开了导航。电脑终究不如人脑,因它不能识别这条道,逮着机会就“左转”“右转”的瞎指挥,总是企图把我们引到它认识的老路上去。一路絮叨不止,不识趣。或许前天陌生而糟糕的路况给老公留下了阴影,更被它吵得不胜其烦。几次向人打听确认,老公还是心有忐忑。

路确实很漂亮,不宽,两车道,分别刷成黑红色两部分。没有地标,没有红绿灯,没有机动车行驶的任何标识,难怪导航不认识它。路面唯独画有自行车标识,很可能将被用作自行车赛道吧。说不定以后会禁行,更觉要珍惜这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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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沱江这一段水道曾经是通航的,夏日里,船只来往穿梭,呈现繁荣景象。那年中考消息就是小哥哥的同学从江中心传达上来的。船从江心过,手在嘴边窝成喇叭,弓着身子,对着岸上一遍又一遍的喊,从能看清面孔的时候喊起,直至远去。记不得何时水枯停航了,只有小木船依然在两岸间摇来摇去。

镇街上,江堤外一溜老房子,就是气势。冬日江心冷瑟收缩,房子就有了吊脚楼的意味。夏日里江流欢涌,与屋基齐平。江风习习,临江的露台上夜夜有乘凉的人,聊天喝茶嗑瓜子,自然少不了说段子,闲闲的消磨一日的酷暑。也有悠扬的笛声从一个窗口飘出,在江面荡漾。

江边还有一把吉他。一个喜欢穿墨绿色西服的帅帅的少年,夸着吉他,总是在荒落的江风中弹唱,都是少年的迷茫与惆怅。

对岸就是二中。小镇古朴,风韵悠然。

如今,江水浅静,江中小洲自然生长,天蓝水碧,草清树绿,鱼肥鸟健,牛羊点点。岸花汀芷,一片葱郁。大堤外建筑均已拆除,两岸高高的大堤护卫着这一湾难得的清静。

有垂钓爱好者,不辞辛苦,绕到江心,各自开辟一个钓点,支起大伞,五颜六色,阳光下格外耀眼。然后,静静的守候。成一风景。老公这才有了温暖亲切之感。若好停车,踩一脚,下去搭个话,就更妥了。

一路走来,没有地标,记忆中的参照物也不见了,一下子仿佛闯入没有时空的旅途,飘然,却又不知所措。

路边一男士悠然度步,摇下车窗,问一句“请问三仙湖还有好远?”那人一回首,告知“三公里左右。”乡音如咏,润入心底,顿感踏实安全。那人不是田间劳作的乡民,说不定也如我一样回乡寻旧探亲。一面之缘,倏忽而已,总觉有一份会心与友好,仿佛等在那里,仿佛懂得迷失在家门口的困窘。

莫名又紧张,似自言自语,原来上游有一个长长的矶头,伸向江心,夏日里江流在这里回旋。后门口有一个渡口,隔岸两村相对开,日日上学都从这里过,如今没了痕迹。一路的忧怯绷不住了,有泪在心底翻涌。

估摸着差不多的地方,让老公停一会儿,下车四顾,依旧茫然。不敢久留,就俩车道,一路有各地牌照的车驶来。都是这片土地上的赤子,割不断的乡思。

绕沱江一行,匆匆而过。像极了儿时,姐姐为了安抚我对父母的思念,就把我牵到父母离去的码头。小小人儿,一番张望,虽见不到父母,但那地儿父母呆过,都是亲的,那也是一份依托。心就安了。跟着姐姐回子校,不再哭了。思念依旧,不再焦灼。

母校已然物是人非,老房子更是无迹可寻,但我依然深深怀念,因为它们总在我心里引起种种温暖美好的记忆。

这几年家乡真是日新月异,倒是日益年轻美丽,终是欣慰的事情。听说,子校原来的四合院也只剩北门一栋红砖房了……

乡愁啊,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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