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母亲还只有十三岁。
1957年的中国农村,贫困还笼罩在广袤的乡村土地上,何况母亲老家:一个最偏僻西部大山,鄂西土家族聚居之地。
但是却再也没有了战乱和交租纳税,老百姓开始过安稳的日子。
母亲、姥姥姥爷、大舅舅妈一起生活。作为家中幺女,母亲还在上初一,一家人都积极支持她上学。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能做到这一点,颇不容易。母亲很珍惜这个机会,读书很刻苦,放假也很自觉地帮家里做事,能分担多少就是多少。
这不,腊月二十三,母亲给大舅和舅妈打下手,开始熬糖。
大舅和舅妈那时刚结婚不久,做农活都爱黏在一起,熬糖也不例外。
土家农村有句俗语:“杀猪熬糖一整天”,意思是杀猪和熬糖是很费功夫的,要整整一天的功夫。
熬糖前一天晚上,母亲和家里人一起,用手工磨把高梁米推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把这些块块放在土盆里,泡上整整一夜。
天刚蒙蒙亮,舅妈就燃起炉灶,把泡好的高梁块放入灶上的大锅,正式开始熬糖汁。
泡好的高梁块块倒进锅里时,天刚刚亮,天边才露出一点点鱼肚白。
添火是大舅的技术活。开始的需要旺火烧煮,这时可以用松毛或者枯树枝,熬糖的人需要用锅铲不断搅拌,直到高梁差不多煮烂。
小火慢慢地就熬成了糖汁,糊状,尝一口甜到心里去。
所有人都笑呵呵地来尝一小口这刚出锅的糖汁。姥姥、姥爷、母亲边尝着这新出锅的糖汁,边夸赞舅妈的手艺。舅妈却用勺舀了糖汁,喂给灶下添火的大舅来尝。
接下来就是把母亲最馋的糖点心:糖片,胶切,玉米花。糖片有哑茹,粟菇两种。胶切也有两种,拔丝(糖汁黄色)或不拔丝(褐色)胶切。
糖片香、胶切脆、玉米花令人回味。
每次母亲上学前,姥姥总给母亲书包里放上各式糖点心,舅妈也很心疼小姑子,每次做完以后都单独给她留一部分。
年过古稀的母亲,常常跟我讲起儿时的糖点心,言语间流露出孩童般天真,满满地都是对那一口点心的留恋。
时光己不再,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己随着岁月逝去了,母亲也许借着这一口点心的留恋,寄托对亲人的想念啊!